林斯言闻言依旧不曾说话,可他一步步向前走去,徐徐晚风轻拍他的衣裳,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
红衣女子如一道穿透云层的风踏马而来,她一身朱裙,手握长鞭,艳丽的晚霞都抵不过她耀眼,最终只能被压得羞了脸。明明从始至终都不曾露脸,可林斯言却知道那一定是一个生来就骄傲的女子,如天上的朝阳一般明媚。
就跟她身旁的少年一样。
那是与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天上星子闪烁,身边高弘还在絮絮说着,而林斯言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在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停下脚步,他看着高弘,语气淡淡道了一句,“到了。”
“嗯?”
高弘一怔,恰在此时,一阵熟悉的喧哗传入耳中。
大开的木门中,有男孩女孩的嬉笑声,还有妇人的声音,“好了,别跑了,跑得我头都晕了,快去洗手吃饭,你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
听到这些声音,高弘的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他先是冲里头高喊一声,“娘,我回来了!”而后在一声声“哥哥”中,回头看向黑夜中的少年,笑着和他说道:“阿言,我先进去了!”
“嗯。”
林斯言目送高弘抬脚进去,看着他笑呵呵地抱起一个小女孩,又被小男孩抓着衣角要糖吃。他就这样看着他们说着闹着,他的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幅画面良久,而后便收回眼帘从穿堂的灯火下走过,重新独自一人步入这漆黑的巷子。
另一边。
谢池南和赵锦绣也还在回家路上。
天色早就黑了,不过高门大户一向舍得银钱,每户人家门前都点着灯笼,倒使这巷子依旧亮如白昼。
谢池南坐在马上,看着身边的少女,她虚握缰绳,腰背挺直,两片轻纱依旧遮挡着她的脸,瞧不清她此时是哪般神情,也就摸不透她此时在想什么。刚刚人多没觉得什么,此时四下无人,谢池南这心里倒是莫名又有些不安起来。
也不知道她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
“……你怎么会来?”出口问得却是这一句。
赵锦绣也没隐瞒,如实道:“想着去东市逛逛,再看看能不能和你碰上。”其实是午间看见那本册子,心里有些难过,又不想让明初和燕姨瞧见,想着谢池南散学的时辰也快到了,就去外头等他。
可她没想到会瞧见那样的画面。
魏垣的事暂且告一段落,脑中倒是想起他傍晚时说的那番话,她忽然一扯轻纱,露出了明媚娇艳的脸庞,拧着眉质问道:“谢池南,你和那花魁到底什么关系?”
虽然相信谢池南的为人,但一个青楼花魁能为他守身如玉也真够让人稀奇的。
谢池南本是想着试探地询问一番,若她没听到前话,那就正好,没想到直接被人这么一番质问,坐在马背上本来还挺从容的人,此时肉眼可见地慌了,张口结舌般解释道:“我跟她没关系!”
瞥见少女明显还带着怀疑的脸庞,他一边恼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那些人跑去春楼了,一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火急火燎和人继续解释,“真的,我连她是谁都不认识!”
“那人能为你守身如玉?”
耳听着这一句话,谢池南忽然有些哑口无言。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看着赵锦绣那副怀疑的神情,就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偏偏最可气的,他还百口莫辩。
不愿让赵锦绣这样误会自己,他只能紧握着缰绳,咬着牙,一个头两个大继续干巴巴得说道:“我以前的确去过春楼,但我都是和傅玄他们一道去,去了也只是在那喝酒,从未和那边的女子接触过!”
“我真的不知道那姓魏的说的那个花魁是谁,你要不信,我就带你去找傅玄和陶野,你去问他们,你要还是不信,我现在直接和你去春楼找那花魁当面对质。”
其实赵锦绣在听他第一次火急火燎解释的时候就已经信了。
只不过难得能瞧见谢池南这样焦急到不知所措的一面,赵锦绣自然乐得再看一会,不过此时听他越说越没边,倒让她不禁想起从前在金陵去外祖家的那回。
她在家里是老大,可在外祖家,头上却有不少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