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雾听得牙关都咬紧了,对金台之上的那位更多了几分怨言,却无可奈何。
“这次交兵也是如此,父皇不想让人看见他大发雷霆的样子,他以为这样会显得无能。若是有人能知他所想,解他之忧,他动动手指,割据之祸就能湮灭于无形,这才叫厉害。”
谢不倦笑了,月色与灯火混在一起,映在他面上。
他的笑容干净清冽,恍若少年郎,“父皇迷恋这样的威风,希望别人认可他,也爱戴他。”
“那你呢?哥哥,我为你不值。”
谢不倦仰头看她,星星点点的亮光都蕴在他这一双眼中。许知雾忽地发现,哥哥拥有一双美得动人心魄的眼睛,至少她自己,在此时此刻已然屏息。
“阿雾,我和他不一样。”谢不倦笑着说,“我不需要他人爱戴我,他们只须畏我就好。”
有爱戴,便有包袱。别人若是爱他,自然也希望他有所回应,得不到回应,爱转为怨。
所以,只有畏惧就够了。
看着许知雾背对着灯火而被勾勒出的轮廓,他道,“阿雾,唯你不同。”
你要爱我啊。
“我怎么?”许知雾微怔。
“别人惧我,阿雾却在心疼我。”
许知雾被他这么直白地一说,顿时不好意思了,“才不是心疼你,就是怎么都想不通,心里不舒服,才来问你的。”
“嗯。”谢不倦温柔地笑了,将许知雾的“想不通”替换成“心疼”来理解,心口也跟着暖和起来,“阿雾,你今晚还回不回去?”
许知雾摇头,“太麻烦了,我不回去了。”
“那好。”谢不倦起身,轻巧地跃过长廊的栏杆,“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许知雾点点头,忽觉不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确实是“回去睡觉”呀。
她任由哥哥牵着他,和从前许多次和哥哥一起走路时一样,不去看前路,他带着她走到哪儿便是哪儿。
她今天,确实是冲动了些。
还当着哥哥的面说他父皇的不是,好在他并不介意。
“阿雾。”
“嗯?”
“伞给哥哥,刮着哥哥的头发了。”
许知雾乖乖地将伞递过去。
“阿雾不在这里的时候,许之雨都由绿水照料着,它吃得不少,大约胖了有二两,都长在肚子上。”谢不倦边走边说,许知雾听得笑起来。
她笑着笑着,想起哥哥不能随意来找他们,这两天也都寻不到机会走到一起。
而现在能开开心心和对方说话,聊聊许之雨,竟是因为她夜半上门来。
许知雾忽然问,“哥哥,我们是一家人吧。”
“嗯。”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和爹爹娘亲走在一起,出现在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