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能做倒爷的,那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家瞅一眼,摇摇头:“小女同志你这都是没几年的铜板儿,谁家没几个?不值钱呐。”
珍珍其实也有心理准备,“没事您就告诉我,能换多少布就行。”
倒爷又看了看,“算了吧,我拿去也出不了手,你要实在想要布,我算你两块七,你回家找大人拿钱,成不?”可别逼我买你的铜板儿咯。
珍珍失望的摇摇头,她连两块七也没有,家里那十几块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能乱花。看来,想让老人们高兴一下是不可能咯!
她正准备走,忽然听见有人说:“小女同志等一下,你这把铜板儿哪来的?”说话的是一个戴黑边框眼镜的老头儿,五六十岁的样子,正在守着一瓶墨汁儿写春联,门可罗雀。
珍珍当然一口咬定是传家宝,祖上传下来的。
“能借我看一下吗?”
珍珍递过去,见他一个个仔细的翻转着研究,有的还对着光看了又看,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些东西你卖不卖?”
珍珍眼睛一亮,卖卖卖,当然卖!
但她也发现了,这老头儿挺狡猾,表面上看好像每一个他都感兴趣,可实际时间停留最长的却是一个“光绪通宝”上,估计其他的都是地摊货。
“十块钱,全卖给我怎么样?”老头作势准备掏钱,这些乡下小女孩子,没见过世面,随便给点钱就能打发。
可他失望了,对面的小女同志并未见钱眼开,甚至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
“二十块可以,但只能卖一半。”说着,哗啦哗啦收走一半,还貌似不小心的,很偶然的把那枚“光绪通宝”收走了。
跟她玩心眼,她林珍珍也不是吃素的。
老头儿心头一紧,也不管她坐地起价,“我再加你十块,全部卖给我怎么样?”
珍珍心道:光为了那一枚,就能加十块钱,看来真是个值钱货!
“不行不行,剩下这一半我不想卖了,我爹说要留着给我哥娶媳妇儿呢,最少能卖一百块。”
“一百?真……真是有眼不识……”当然,他没说出来,可也足够林珍珍坐地起价了。
这不,眸光一动,嫌弃巴拉的说:“一百还是少的,我娘说过了,少了一百五我敢卖,回去得打死我哩。”
老头:“……”怎么回事,明明十块钱就能买得她喜笑颜开的,怎么砍价还越砍越高了呢?人干事儿?
可眼见着小姑娘就要把东西收起来了,他急得火烧眉毛,这么难得的雕母,一百五不算事儿,等他拿到省城的物市场上,至少能卖七八百,要是能想办法带到首都去,冲一千也是有可能的。
这玩意儿吧,要说有多值钱其实也就个铜片儿,关键是要遇到好这口的,那就是货可居,要个天价也有人买。那些人呐,懂个屁,还口口声声“化价值”“收藏价值”的,他坑的就是这些玩家。
当然,林珍珍是谁?那是买东西随时都能讨骨折价的人,看他真愿意掏一百五十块,你说她还能卖吗?
这轮坐地起价的目的不在于她真想卖,而是试探这枚铜板儿到底值不值钱,值多少钱!它的价值绝对大于一百五十块,看老头的迫切程度,甚至可以翻几个倍,一百五绝对是贱卖!
“哎呀我刚想起来,我娘说这是要给我当嫁妆的,不能卖。”说着,连他手里那一半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老头气得跳脚!
珍珍得意极了,将东西贴身藏好,跑出去二里地,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准备迂回绕过去,她知道怎么出手这宝贝了。
最近几天,雪停了,天晴了,链条厂的职工们,下班后袖着手,三三两两站路边晒太阳,张胜利半个屁股坐在自行车坐垫上,一只大长腿跨在大前杠上,吊儿郎当。
厂子效益好,已经先行发了一批过年福利,烟酒糖茶票,他一光杆司令用不上,准备把糖票和茶票都给换成烟票,他好的就这一口。至于车间主任许诺的元宵节再发一批,他也打算一并换出去。
况且,职务和等级不同,发的烟票也不一样,其他人都发玉溪大前门,他张胜利发的却是本省产的杂烟,他做梦都想尝尝玉溪是个什么味儿。
可他问了好几个人,烟票是好东西,都不换。没辙儿,张胜利打算拿黑市上去,看能不能捣腾几个钱,大不了赶初二上一趟省城,弄件的确良衬衣穿穿。
远远的,珍珍就看见一辆链条乱七八糟龙头缠得五颜六色的自行车过来,“喂,张胜利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