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窗外宫灯被吹得摇摆乱撞,烛光闪烁,光影投在他英俊的脸上忽明忽暗。
“那日你要走,我无意间看到了箱笼里你写的字,竟与遗诏所书如出一辙。想来以你的聪慧,在元启身边三年,模仿他的笔迹易如反掌。遗诏是你写好放入棺椁,也是你让抬棺人‘摔’出遗诏,更是你一早拿走玉玺沉入鱼池,引我去取。”
拓跋泰攥住士族拜帖,指节青白:“布局之人是贵妃,下棋之人也是贵妃,可笑他人争来夺去,不过是你棋盘上的笑话。今日种种,贵妃和崔家才是始作俑者。”
他语气颇重,句句话都直指她玩弄众人于鼓掌之,包括他自己。
“陛下既然一早知道,为何还留下我?”崔晚晚也不甘示弱,回击道:“你的真心,有几分是为我,又有几分是因我姓崔!”
这晚两人大吵一架,拓跋泰夤夜摆驾回了紫宸殿。
隔日,宫里就传出要办秋宴的旨意,因是新帝登基首次宴饮,故而特别恩准京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赴宴。
接下来,内宫六局二十四司皆为这次宴席忙碌起来。
“您看这件如何?”
尚服局送了新衣首饰到摘星楼,佛兰一样样呈给贵妃看。尽管皇上又是数日不来,但经过画屏一事,无人再敢轻慢贵妃,况且还有福全敲打着底下人,是故摘星楼的日子竟比先帝那会儿还要好些。
毕竟如今后宫就这一位嫔妃,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她。
崔晚晚只顾低头看书,兴致缺缺:“可以。”
佛兰叹口气,让人把裙衫钗环收起,去盛了一碟子糖奉给崔晚晚。
“兰姐姐怎么今日待我这么好?”崔晚晚把书放在膝头,拈糖入口,眼睛弯起,“不担心我牙疼?”
“看您心里苦,给点甜头罢了。”佛兰只准她吃了两颗就又把糖收走了。
崔晚晚瞪她:“谁心里苦了!”
“一会儿好来如胶似漆,一会儿又跟仇人似的,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您是三岁稚儿不成?这般爱闹小孩脾气。”佛兰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训了她又劝道:“闹了不愉还要自己生闷气,气坏自个儿就划算了?这是何必呀。”
其实佛兰并非崔家奴婢,她年长崔晚晚五岁,当年一段因缘际会,被养在崔母膝下,二人相伴一同长大,她更像崔晚晚的长姐,除了照顾她,还会管着她。
“我没有生气。”崔晚晚一向嘴硬,扭头看着窗外一丛芙蓉,“不相干的人,谁稀罕搭理他。”
佛兰见状,笑道:“您这模样分明就是喜欢别人,所以才介意。从前你可不会这样。”
从前?哦,那是在元启后宫的时候了。
崔晚晚一时恍惚,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年,回忆起元启,发现他的脸都有些模糊了,而那段身为宠妃的日子,离自己似乎也很遥远了。
院那株酒醉芙蓉花瓣红粉,灼灼明丽,崔晚晚怔怔的:“从前……我会怎样?”
“从前的崔贵妃,从来不会在意皇帝对她是否真心。”佛兰一针见血,“既是她不喜欢的,她为何要在乎?”
元启在位时,世人皆知崔贵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她独居奢殿,奴仆成千,每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排歌练舞,逍遥度日好不活。
可世人不知,元启后宫佳丽三千,崔贵妃从不争风吃醋,今日柳才人明日卫美人,她都待之亲如姐妹。但凡元启驾临摘星楼,她便设宴广邀众妃。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其实元启的嫔妃都觉得崔晚晚十分大度,大度得就像不屑争宠一般。也有那些妒妇在背后说她是装的,为的便是博一个贤惠名声,分明是在觊觎皇后之位。
谣言传到崔晚晚耳朵里,她付诸一笑:“皇后之位?谁想要谁拿去好了,本宫不稀罕。”口气狂妄,不屑一顾。
那时,她从不问元启的真心有几分。
管他几分,她只想要他的命。
忆及往昔,崔晚晚托着腮发了好一阵呆,迟迟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