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安静窝在马车里,披着件厚重的大氅,手抱着暖手炉,透过晃动的轿窗看向外面。

深秋终究还是过去了,冬已来临。

洛城却无半分凛冬的萧瑟,夜市灯火通明,远处灯光点点,行人闲上楼阁,店铺疏帘高卷,道边偶有梅枝开在墙角,幽香醉人。

这儿的人们打扮各异,有原对襟宽袍,也有大漠半肩毡衣,有驾牛骡车做些小生意,也有马车慢悠悠前行。高笑阔谈夹杂着吆喝车轮之声,使得洛城生机勃勃。

马车在一处客栈停了下来。

苏棠下马,过长的大氅有些耷在地上,绒领包裹着一张小脸,鼻尖冻得通红,双眸却莹亮如灿星。环视一眼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角落独自饮酒的人身上。

“如何?”苏棠作声。

易齐恹恹饮了一杯酒:“你觉得呢?”

苏棠可怜地睨他一眼,在洛城待了七日,易齐白日从未闲下来过,却终未能寻到她的下落。

察觉到她的目光,易齐没好气瞪她一眼:“你怎的还不离开?”

苏棠笑:“洛城繁华,我自然想多待几日。”每日出去闲逛,仍有太多风景看不过来。

再者道,她喜欢这般走走停停,无拘无束。

“少来,”易齐轻哼一声,神色认真了些,“说实话,你为何会突然要离开?”

苏棠看着他:“就像你说的,大漠的冬不好捱。”

“嗯哼?”易齐明显不信,抬眼瞧着她,“你可是连郁殊都没知会,天还没亮便抓着我离开了。”

苏棠垂眸,笑容淡了些。

她只想下个迷药,而后逃离。没想到那夜借着酒劲,竟真的同郁殊……

不过想到郁殊生得一副妖孽艳色,仔细算来倒是她赚了。

“因为没必要留在酒馆了。”苏棠嗓音幽静。

去固永镇,是为了逃避,是不甘心成为一个影子。

如今不需要了,仔细想来是她钻了牛角尖,将自己困于一隅,可其实,她只需要成为自己便好。

至于情,她能拥有,更好;不能拥有,一个人也未尝不可。

栾京是她自小到大长起来的地方,她想回去,她也想爹了。

更何况,郁殊在酒馆待了那么长时日,她的下落恐怕早已被有心之人知道。

朝堂、权势,是郁殊的战场。

她见过小皇帝,那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恐怕只因郁殊在她的酒馆待了诸多时日,他也不会放过她这个有可能对郁殊造成威胁的人。

她不想旁人利用自己威胁郁殊,更不想成为累赘,将自己置于险境,她爱惜自己这条小命。

离开是最好的法子。

“喂,听说了没有,前段时日京城闹了乱子?”一旁酒桌,三两酒客喝得微醺,低声交头接耳。

“可不,听闻,是摄政王爷派兵驻扎京畿,被天子以谋逆罪名软禁了,”说着,那酒客摇摇头,“可惜了……”

“这可是大罪,兄台可惜什么?”

“远的不说,洛城外的水库,便是那摄政王爷亲批下来命人修建的,洛城夏涝冬旱,可没少吃了那水库的水,”酒客打了个酒嗝,颇有几分卖弄,“还有平定西南战乱,给江南拨银蓄粮……也便是专政狠辣了些……”

苏棠安静听着,容色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