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岚这才想起来,林寻是林澈的父亲,她不免笑笑,也没有借着林澈进林府的意思,摇手道:“单纯来拜访而已,令尊不便,在下便不打扰了。”
“唉,等等!”林澈忙道:“他没什么忙的,我带你见他!”
蔚岚:“……”
孩子你这样卖爹不好。
蔚岚知晓若是靠着林澈进了门,林寻对她印象大概更差,便摇手道:“不必了,在下改日再来。”
说完,她又想起来,林澈向来和王曦形影不离,不免道:“阿曦何去了?”
蔚岚不过随口一问,林澈却是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来,有些无奈道:“为了他那堂妹婚嫁的事儿,在家里和他家三房争执着。”
“堂妹?”说到王家的女子婚嫁,蔚岚第一个想起谢子臣来,她依稀记得,传言中谢子臣对王家那位小姐很是喜欢,虽然后来她棒打了鸳鸯……
念及此,蔚岚不由得有些心虚,听着林澈道:“不就是谢四那未婚妻王婉晴吗,他家想退婚。”
“哦?”蔚岚有些意外,谢子臣如今官拜御史中丞,明眼人都他虽然是庶子,但是前途不可限量,王家怎么就在这时候闹着要退婚呢?
“很意外吧,”看着蔚岚的表情,林澈叹了口气道:“阿曦也是如此意外。两人自幼定亲,原来他那堂妹就不大看得起谢四,只是谢四一直单恋她,两家人也不好撕破脸,就打算拖着找个适当的时机解了这婚约。如今谢四得了高位,谢家便提了一句,两人也算不小,该是完婚的时候,结果王家那姑娘却突然死活闹着不嫁了。”
“这……倒是蹊跷。”蔚岚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了那么几分膈应道:“他们是瞧不上子臣是庶子?”
她虽然对谢子臣没有爱慕之意,但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她都觉得,谢子臣是个极好的男人,远不该被人如此嫌弃。林澈听这话,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道:“这事儿……确实是王家不对。反正谢四这一次,大概是要被退婚退定了的。今天下午谢四估计要上王家门讨这个说法,你且看着吧。”
蔚岚点头敷衍了两句,心里面却都只记挂了这事儿。吩咐了暗卫去王家看着,回了长信侯府。
下午有些闷热,蔚岚处理着移交过来的公函,心里有些不安。快到晚膳时分,蔚岚听到暗卫赶回来传的消息道:“世子,王家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蔚岚皱了皱眉头,没想过退个婚而已,怎么会闹得这样狼狈。暗卫明白蔚岚并没听懂他的意思,便继续道:“王家的五公子王晗和王小姐将谢公子打了。”
“他们敢!”蔚岚猛地起身,怒火蹭就冒了上来。暗卫没有回话,蔚岚便直接往外走去,冷声道:“带我去找谢公子。”
暗卫一直派人盯着梢,蔚岚接着骑着马抄了小道,便拦在谢子臣回府的马车前。谢子臣察觉马车顿住,便听到外面谢铜喊了声:“魏世子安。”
“你家公子在里面?”蔚岚冷声开口,谢铜皱了皱眉头:“魏世子有何贵干?”
蔚岚没有回话,见谢子臣的确在里面后,便翻身下马,直接踏上了马车,掀起帘子。
谢子臣坐在马车里,侧头看着窗外:“阿岚突然拦我马车做什么?”
蔚岚捏住谢子臣下颌,一把将他的脸扭正,便对向了自己,那俊美的脸上尚还带着红痕,以及女人指甲留下的印子,身上还有没能处理好的脚印,蔚岚不免冷笑出声来:“他王家要退婚,还有脸打你?”
“你知道了?”谢子臣垂下眼眸,蔚岚不免更加火大。就谢子臣的武艺,哪里是王家那些酒囊饭袋能动的?他这一身伤留着回去,明显就是故意被打了留回去给别人看的。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心里烦闷不已,大约是她将谢子臣划在自己心里是自己人太久了,见他被人欺负,哪怕是自愿的,是在设计别人,也觉得火大。
之前林夏被人打的时候,她觉得打了自己的颜面。
如今自己平日哄着惯着的谢子臣居然被个女人扇了一巴掌,她更觉得是奇耻大辱。
“到底是怎样的好处,值得你去这样被人打一顿?”蔚岚不忍骂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来。谢子臣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软化了许多。眼皮垂着,压住眼中的笑意道:“我也早有退婚之意,但因我庶她嫡,若我提出退婚,对于王家就是羞辱,届时王家必然对我心怀怨恨。然而我早知王婉晴与三殿下暗通曲款,她早晚是要和我解了这婚约的,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等着她提出来。”
蔚岚点点头,继续听着谢子臣的谋划:“我一直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在前些时日,我听闻了一件事。王小姐私下去了一次医馆,我单独去找了那医馆的人套出了话来,她竟是怀孕了。”
自己的未婚妻未婚先孕,谢子臣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蔚岚不由得愣了愣,想了片刻道:“听闻,你曾经很喜爱她。”
“也只是曾经罢了。”谢子臣淡淡开口,不由得回想起上辈子那一刀。曾经爱慕她,不过是因为那是他人生里唯一一对他好过的人。等后来长大才明白,她不是对他好,她只是喜爱他的恋慕。如果她真的对他好,就不会在这辈子、上辈子,都与苏城暗中私会,还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知道她怀孕,便同家里暗示,让堂叔去催婚,她此时不可能嫁我,而她哥哥大约也知道此事,便想要退婚,可他们怕我执意不肯退婚,便在今日打了我。”
“凡是有点骨气的男人,再如何趋炎附势,今日也要断了这份姻缘,更何况,我如今也算谢家明珠……怎么会忍得下这口气?”
“被打这一巴掌,王家欠我一个人情。”
谢子臣似乎是有些累了,慢慢道:“也是划算极了。”
蔚岚没有说话,马车嘎吱嘎吱作响。她想,她和谢子臣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和想法,她一向不大看得起内宅手段,却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男是女,这些阴私之事一向是毁掉一个人最好最快的方法。谢子臣总是这样,从第一次见面就是,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蔚岚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多了几分怜惜,见他靠在边上昏昏睡去,脸上还留着血迹,她叹息了一声,拿出了一个祛疤活血的药膏,轻轻抹上。
谢子臣手指动了动,最后却也是什么都没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握住她。
可是他知道不可以。
大概是重活了一辈子,人在少年,便会忘了很多已经学过的人生经验,比如徐徐图谋,比如步步为营。
他一贯是个有耐心忍得起的人,上辈子他忍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终于成为摄政王,这辈子,他也可以。
权利是最好用的刀,挡着他路的斩了他,他想留下的拦住她。是他太冒失,太轻易去表现出这份感情,可是没关系,他走错了也可以重来。
所以他没说话,假装睡过去,感受那人柔软的指尖沾染膏药擦过自己的面颊,然后轻轻叹息出声:“子臣,”她说:“你活得太不容易了。”
嗯,是啊,很不容易。
他在心里应答——可是没关系,你在这里。
上辈子比这辈子难得太多,于是这辈子也就显得格外甜蜜。而这样的甜蜜,除却他自己重生以外,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人。
他不着痕迹勾起嘴角,让她默不作声送他回了府。等他回府之后,蔚岚便让暗卫去查了王婉晴和王五两个人。
没几日,谢子臣便听说,王五被人打了扔进了河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谢子臣正在书房里写着奏章,谢铜报上这件事后,小心翼翼道:“公子,还要再打一次吗?”
谢子臣笑了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让谢铜觉得有些胆寒。
“不用了,”他垂下眼眸,继续写着奏章道:“看着些王婉晴,别让魏世子把她怀孕的事说出去。”
虽然他不喜欢她,可是他也从未想过要这么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而蔚岚自然也不会这么做,来这世界久了,她早已明了,在大梁一个女人怀孕是一件极其值得骄傲的事,但是在这个世界,未婚先孕却是足够逼死一个女人的事。她犯不着和这个世界的女人如此计较。于是她虽然恼怒王婉晴打谢子臣的这一巴掌,却也不过就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跳进了王婉晴的房间里,抽回了这一巴掌。
她一巴掌抽得又快又狠,王婉晴从睡梦中被抽醒,连人都没看清,感觉一脸懵逼。可这巴掌位置抽得太准,她立刻明白是谢子臣的人来抽的,她理亏在先,不敢声张,便就这样算了。
于是谢子臣与王婉晴就这样退了婚,不久后,王婉晴被一抬小轿悄悄接入了三皇子府。蔚岚在三皇子府里见过她一次,苏城尚无正妃,却有一位侧室,王婉晴挺着个大肚子,被那侧室要求顶了水盆跪在地上。蔚岚扫了她们一眼,觉着这里的女人每一次让她看着,都觉得心中愤怒不已。苏城见她看过去,不免有些好奇道:“阿岚是在看些什么?”
说着,便看到了王婉晴顶着水盆那一幕。苏城嗤笑出声来,仿佛是毫不在意道:“这些女人便就是如此愚蠢,以为一个孩子便能牵制住本王,本王最不缺的怕就是女人和孩子,若不是看在王家的面上,本王怎会容得她如此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