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目露嘲讽,正欲说什么,庄氏突然冲了过去,使劲去搡韩老栓。
“你给我走,走!你知道不知道丢人,我儿子已经认祖归宗了,不是你儿子,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以前吃我韩家饭的时候,咋没说不是我儿子呢。”
韩老栓只是不走,阴阳怪气道。
说着,他往四周瞧了瞧,对韩进道:“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有本事了,这刚改了姓,就盖了这么大一座院子,有银子没说孝敬你老子我两个?”
周进紧紧攥着拳头,就要上前,却被卢娇月给拉住了。
卢娇月摇摇头,眼睛看向庄氏的方向。
周腊梅也气得不轻,她早知道这个继父是个伪善的,第一次才知道他这么不要脸。
李水成站在一旁,脸色十分冷肃,到底事关丈母娘,他也不好插言什么。
“你走,你快走!”
庄氏此时心中满是仓皇,她早就打算好儿子成亲这日她要来的,可惜韩老栓却不让她来。
为了这事,两人吵了好几架,后来庄氏索性也不跟他讲理了,正日子的当天一大早就偷偷出了家门。
她原本打算等儿子拜了堂成了亲,她就离开,哪知女儿却说还要喝媳妇茶。
她虽心里焦急,但也知道这是不能少的,没得让儿媳妇瞧不起儿子觉得他娘是个没礼数的,所以庄氏就留了下来,在这里住了一晚。
却万万没想到韩老栓会在这时候出现,还闹得这么一出。
“走什么走,我走了你留在这儿?
咋,小海你打算不要了?”
听到这话,庄氏推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不过仅是一瞬,紧接着她又去推韩老栓,并道:“走,我跟你回去,你别闹了。”
话音之间,隐隐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
这个柔弱的妇人在乞求,乞求韩老栓能给自己留些脸,让她可以在儿媳妇女婿面前留一丝颜面。
尤其是儿媳妇,她心心念念就想要一个儿媳妇,她不敢奢望摆什么婆婆架子,只想让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也不知道儿媳妇看到这一面会不会瞧不起自己儿子,她儿子竟然有她这样的一个娘!
想到这里,庄氏更加急惶了,不敢去看儿子女儿媳妇女婿的脸色,道:“快回去,我想小海了,你不走我走了。”
韩老栓这才拽住她的胳膊,对着周进等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周腊梅被气得直掉眼泪,却又顾忌着庄氏,不知该说什么。
周进的脸庞紧绷,隐隐可以听见他咬牙的声音,突然他一声暴喝,就冲上前去。
“我去你娘的,真以为老子怕你!”
嘴里骂着,他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当场就把韩老栓踹飞到门外面去。
韩大山本是在一旁看戏,哪知周进会突然发作,等他反应过来,他爹已经半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肚子痛苦呻吟。
他尖叫一声,手指颤抖地指着周进:“你敢伤人,我要报官抓你。”
卢娇月早就看得心酸不已,深深后悔方才为何要拽着进子叔。
这两个人她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是厌恶在心。
此时见周进打了人,她心里不慌,反倒觉得爽快。
见韩大山如此说,她当即就回嘴道:“这是哪儿来的疯子,竟然敢乱闯人家的门,被打死活该!再不走,我就出去叫人了,你们两个外村的人敢跑咱们村捣乱,胆子可真大!”
嘴里说着,她撩起裙摆就往外跑去,似乎真打算去喊人了。
韩老栓和韩大山也是乡下人,自然明白乡下的规矩,在乡下每个村子都抱团,若是出了外村人无缘无故上别的村子来找茬,一个不好就会惹来整个村的人。
他们也是因为知道周进初来乍到,大抵和村民们还不熟,没人会管闲事,才敢如此张狂上门的,却忘了周进的媳妇是大溪村人这茬。
“你胡说八道,我爹是你男人继父!”
韩大山急急辩道。
卢娇月站在大门边,道:“好哇,还敢乱攀亲戚关系,我公公早就死了,昨天拜天地我和我男人可是拜的牌位,难道这死人还能复活不成?
见过人攀亲戚混银子,还没见过人攀亲戚混死人的,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她张口就做要大喊样,韩大山也不敢再跟她掰扯,搀起地上的韩老栓,便狼狈地跑了。
“下次再敢来让你们有去无回!”
撂下这句狠话,卢娇月才转过头来,回首将众人俱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当即脸上就是一红,嗫嚅道:“我、我也是见他们太气人了,又怕他们报官,就想吓走他们……”浑然不见方才泼辣的模样。
周腊梅噗呲一笑,“报什么官啊,你忘了你姐夫就是管这个的。”
“啊!”
卢娇月顿时窘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进去,两辈子第一次这么泼辣,却是闹出大笑话来。
周进本来还是满腔怒火,这会儿也是满脸笑意,他走过来拉住卢娇月的手,埋怨周腊梅:“姐,你就别打趣她了,她脸皮薄。”
一通笑过之后,几人才发现庄氏还站在原处。
周腊梅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道:“娘,你真打算还回去?”
庄氏头低低的,“我、小海还在……”
周进突然出声道:“你愿意回去就回去吧!”
庄氏抬头望了他一眼,“进儿……”
周进别开脸也不去看她,拉着卢娇月就往里头走去。
卢娇月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庄氏抹着眼泪,看着女儿:“你弟这是在怪我呢,我也不想,我没料到他……”
不提还好,一提周腊梅也是满腔憋屈,她无奈地低声道:“娘,你说换谁不怪,今天大好的日子,他闹这么一出?
还有,你真打算还回去?”
“小海他……”
“罢了罢了,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你走吧!”
庄氏看了看女儿,又犹豫地往里头望了望,最终还是抹着眼泪走了。
周腊梅靠在李水成的肩膀上,直掉眼泪:“你说她这样又是何必?
放着舒心的日子不愿意过,非要去自找罪受……”
“你别忘了小海还留在韩家。”
李水成理智分析道。
听到这话,周腊梅眉宇更见复杂,却是没再说话了。
与周进不同,当初韩小海生下来的时候,周腊梅帮着庄氏带了一年多,直到她后来出了门子。
这些年她每次回韩家看庄氏,都不忘给这个弟弟买些东西过去,姐弟之间的感情还算不错。
对于这个小弟弟,周腊梅的心情虽复杂,到底还是有几分喜爱的,大人之间的事,她觉得不该牵扯在小孩身上。
可最近几年也不知怎么了,小海提起弟弟就是满脸厌恶,要知道他小的时候,和弟弟的关系也没有坏成这样。
周腊梅知道这是韩老栓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可知道又怎样,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而且韩小海从身份上来说,是韩家的人,他们周家人能说什么。
因为这些,又同是女人,周腊梅能理解庄氏的心情,但她能理解,不代表周进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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