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谢通幽的表情太过明显, 玄解竟忽然开口道,他看起来并非是那种会吐露真心的人, 只不过谢通幽被他打了几记直球,一时间晕头转向, 倒真不敢拿寻常凡人的标准来度量这位玲珑心肝的俊才。
常言道:话到嘴边留三分, 不可全抛一片心。
毕竟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沧玉以为只有自己小心提防,却不知谢通幽心中同样悬挂着警惕,结交是好事,只怕结交出差错成了坏事。自从谢通幽带他们进了这宅院,见他们并无任何不适,亦不觉得任何有碍, 便心知肚明这两位要么是能人异士, 要么就是自己应付不来的某些妖魔鬼怪。
谢通幽命浅福薄, 偏生才高生灵根,自幼不知被多少魑魅魍魉纠缠, 扰得家宅不安, 因此年纪稍大些后就独自搬出外头来居住,寻常友人入他这院子,少不得迷惘片刻。
非是谢通幽存心作弄, 委实是没有办法, 只能他人入阵后前往将其带出。
可玄解与沧玉莫说是深陷迷惘, 便是听那幻音亦无任何反应, 只觉得悦耳动听, 谢通幽原见道人与他们二位相处,知是这城中来了异客,却不知是否故交,并未有心上前认识;哪料得戏唱到半晌,道人仓惶离去,他也听见那句无心之语,真好比是冬日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遍体生寒,这才生出兴趣来。
沧玉只道世上哪来许多巧合,却不知偏就是无巧不成书。
谢通幽见玄解生得一颗七窍玲珑之心,言谈从容,性情虽是冷淡脱俗,但并非寻常自视甚高的傲慢之徒,不知为什么命盘说他是无命之人,不由得心下唏嘘,暗道:“我方才测算了三次,次次如此,又测算了一番自己,并无任何差错,听玄解说沧玉确曾有一门亲事,想来绝不可能出错在他一人身上,真是奇哉怪也,纵然逆天之人,隐约都能窥见半点因果,怎么玄解好似凭空偷得这条性命。”
且不说是谢通幽,纵然是棠敷这等生来占卜天命的巫者,尚测算不出灵魂周转,命局更迭,哪里想到一具躯壳内托生了另一个魂魄,逆天改了一命,方出现这无解之局。
寻常凡人岁数不过百,纵然有魂魄转移的事在其中,推演命格总是算得出来,可沧玉投入天狐体内,千岁万载尚如云烟,哪是谢通幽这一个凡人窥探得出其中更变的。
他能通过生辰八字,推演出“沧玉”与玄解本身的命局,足见其造诣已是出神入化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经喜欢容丹,不过如今他已经不喜欢了。”
谢通幽并不觉玄解是在撒谎,只是人心何其难测,这占卜能窥见天命,能偷得命格定数,可什么都无法更改,有时候他几乎不知道学到了这些,又掌握了这些到底是好还是坏。他本想告诉玄解,即便沧玉不再喜欢某个人了,也未必会喜欢玄解,情爱若是伤透了心,实难再动情动念,又觉得这些话过于残忍。
玄解是无命之人,却得以活命至今,好端端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沧玉是无心之人,焉知他是否会与玄解一般,又或是玄解是否能改变这样的困局。
最终谢通幽只是静静道:“你的命盘推演不出什么,也许正意味着无限可能。”
这并非是安慰之语,因此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艳羡,期盼一个未可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