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光尚早,日头未出, 还雾蒙蒙地看不分明, 倩娘正要去敲门唤个早起,却见门被大开,沧玉与玄解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看不出什么来,心中疑虑略转,嘴上半句不提, 只伸手喊他们过来吃早饭。
今日早饭就不是粉条了, 而是绵软的面团,比汤圆薄平, 比面疙瘩软糯, 汤底清澈,只些许面粉搅和开浑意,零星的葱花飘散, 喝来带着点微咸。
清汤寡水没什么不好, 要是放在渔阳那段时日,说不准沧玉要不识好歹一番,可他现在刚从琉璃宫出来, 别说这样的熟食了,就是吃着野果都觉得滋味新奇,只是滋味的确寡淡,就坐下笑道:“倩娘手艺见长。”
倩娘很是有些得意,矜持着不表露出来,只瞅了沧玉一眼,克制道:“小事罢了,有什么好夸嘴的。”
可见她眉飞色舞,显然十分受用,沧玉不说破,只端起汤碗笑了笑,他清晨起来,筋骨都还没松展开,与倩娘说了几句家常,心中就盘算起待会锻炼锻炼身体的事来了。玄解对这些事向来是不太上心的,他沉默地用过早饭,留下空碗与筷子,轻身一纵,就没入了树梢之中,只听得树叶簌簌发声,哪见得到他身影何去何从。
“这小子大清早的又去找什么东西?”倩娘还有半锅面汤等着让玄解吃饱,见他一转眼没了踪影,不由得柳眉倒竖,叉腰怒道,“才回家几天,就不老实了起来,跑跑跑,去赤水水那上课比吃饭都紧要。”
玄解现如今,哪还需要去赤水水那儿上课,他不给赤水水找麻烦都够那只老狐狸口念妖王保佑了。
沧玉瞧了瞧自己的碗筷,本想帮着收拾,又见倩娘气长脸不红,显然还有余劲儿跳脚上几百分钟,实在惧她声威,干脆安生地悄悄离了桌,到屋里拿了本书,准备待会儿晨练后挂在树梢上消磨会儿光阴。
青丘高山远水,实在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唯一值得赞颂的约莫只有景色了,而且天光明媚,无甚么遮掩,彩霞日影摇动,一眼便可览尽。沧玉小屋后方正对一座峻岭,云雾封山,飞瀑挂腰,簇着一轮皓日于松木怪石之间,明晃晃、红艳艳,隐约能听见流泉溅落的水声。
沧玉松快了筋骨,找棵大树,略施法术将绿藤青柳缠做一张罗网,自己盈盈一倒,就陷在这网罗之中难以起身来。藤萝身轻,这天狐也非是威武壮汉,只消风儿轻轻一吹,他搭着手,慢悠悠掀过一页纸张,静悄悄打着摆子,怀里还藏着那两颗早饭留下的果子,只待口渴时拿来解馋。
日头渐高,他说不出的惬意从容,又朦胧生出点困意,干脆看着书眯着眼,不多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倩娘口齿伶俐,一番唠叨直说到面汤发冷,才意犹未尽地想要沧玉一句应声附和,哪知道头一转身一扭,哪还见得着那天狐的身影,不由得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小院,忍不住把脑袋歪了歪,困惑道:“奇了,怎么都没了?”
玄解自幼就在青丘之中长大,离开几年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吃过早饭后就往自己的猎场而去——虽说三族住得相近,但到底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几年他不在了,指不定多少散妖怪兽在狐族的地盘繁衍生息。
一时间惊鸟飞雀,虫鸣蛇嘶,树叶层层抖动,老树棵棵摇晃,一条毒蛇没跑成,被玄解一脚踢下树梢,正掉在了难得有了半天假期的白殊与赤罗头上。两只小狐狸休息得好好的,见着树梢上掉下一条毒蛇,倒不客气,伸手一抓,想着肚内不饿,又轻松松将它放走,往上招呼道:“玄解,你做什么呢?”
绿叶簌簌响动,不一会儿之中就探出一张略微有些陌生的脸来,仍是玄解的轮廓,又似是他的哥哥,寻常狐妖并没他长得这么快,白殊与赤罗面面相觑,一时不敢相认小伙伴,就带了三分迟疑道:“你是不是玄解,还是玄解的哥哥,或者是玄解的爹爹?”
玄解愣了一愣,他朋友不多,白殊与赤罗加在一起勉强能算半个,加上时辰还早,倒愿意驻足,就跳下来道:“是我,你们在此做什么?”
白殊伸展开四肢,叼着尾巴滚了一圈,睡在枯枝落叶上头,任由暖烘烘的阳光晒着自己蓬松的皮毛,大尾巴直打晃,慢悠悠道:“赤水长老好不容易放了我们俩出来,难得的好时光不如晒晒太阳,倒是玄解你呢,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听见你的消息。我听说你去人间历练了,外头有没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