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连山到底涉及了什么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古德白很确定在激进者眼里,自己属于该死的那个人。

只是他有几点想不明白,得等到莎乐美来才行。

深夜十二点的时候,古德白从睡梦之中醒来,大概是白天的事让他有点心绪不宁,连睡眠都不安稳,在床上又躺了半个小时无果,他还是起来了。

古德白从衣帽架上取过外套披在身上,冬天的夜晚总是比白昼长得多,寒冷也是,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去,看见幽冷的月光洒落在长廊上,外头漆黑的草丛里被风簌簌抖动着。

那群刘晴手底下的人可能就躲在草丛之中,又也许莎乐美的枪口正对着这扇冰冷的窗户,随时会随着月光刺穿古德白的胸膛。

他走过明亮的月光与漆黑的暗夜交界的每条缝隙,看见楼梯口过分旺盛的盆栽——在盆栽被送过来时,它还被修剪得很完美,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精心裁剪出来的形状,可现在变得过于丰茂,活像是生长在无人问津的土地里,而不是专人伺候后的名贵品种。

大概是武赤藻生气后干的坏事。

古德白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叶片,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自从之前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并不常待在一起说话,也很少能待在一块儿。

昨天故意去按那颗牙,其实完全是古德白的心血来潮,他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是有滤镜的,往往真实的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的。当时武赤藻疼得似乎快要掉下泪来了,却也不咬回来,大概是疼酸了,疼麻了,也实在咬不动了。

他知道自己诚然不是个坏人,却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在武赤藻失去心灵支柱后趁虚而入,冷眼看着对方陷入爱情的泥潭里,又难得生出点好心肠,试图捞对方一捞。

当武赤藻愿意为他死时,古德白就清楚有些东西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你怎么在这里?”

楼梯上忽然传来武赤藻的声音,古德白循声望去,对方正仰起头不解地望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把花剪。

“我出来散散心,倒是你,大半夜拿着这么大的凶器。”古德白似笑非笑道,“打算让莎乐美算盘落空,提前暗杀我吗?”

武赤藻有点生气地皱起眉头来,又很快忍住了,他的脾气比初见时好了许多,那会儿他还会发脾气,现在大概是知道毫无意义,就克制住:“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来处理这盆草的,我昨天有点走神,等清醒过来它就变成这个模样,涯叔说我要是不把它修成原来的样子,就把我的头发修成那样。”

“原来如此,那你请。”

古德白侧过身体,让出位置。

武赤藻气恼地提着剪子上来咔嚓咔嚓,大半夜的听起来有点吓人,那些掉落下来的植物部分被装进袋子里。看得出来,余涯八成只是在跟他开玩笑,可武赤藻却当真了,修剪得非常认真,只可惜水平有限,有心无力,要是人的诚意能变成实际成果,想来这盆盆栽明年就能得奖,然而事实上,它显得很秃。

如果把它比作发型,那么刚刚古德白在抚摸着发量惊人的球型爆炸头,而现在它在武赤藻的手底下变成了可悲的地中海。

古德白并没有离开,他开始觉得冷了,冬日的寒意从裤管底下钻入,寒毛仿佛都要倒立起来,然而银白的月光照在脸上,仍有一种醉人的笑意。

“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古德白看着那些落下来的叶子,疑心武赤藻是在借机泄愤,准备将地中海边缘的残余党羽也一同剪除。

武赤藻顿了顿,他慢慢道:“我知道那件事了,接下来几天,会一直跟着你。”

“然后再为我死一次?”

最后的一片叶子终于也被武赤藻剪没了,袋子里落满了盆栽曾经茂密的头发,绿油油的,在月光下仿佛翠绿的玉。

还没有等武赤藻回答什么,这时候杜玉台忽然从房间里出来,打着哈欠道:“吵什么吵,在人家门口嚷嚷,忍你们很久了,什么事儿解决不了不能去上个床吗?看别人异地谈恋爱好欺负啊!”

武赤藻急忙转移话题:“杜医生,谢谢你跟我说的书店,我买到练习册了,你要的那几本书也帮你一起带回来了。”

杜玉台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俩一会儿,大概是反应过来了,很快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换个地方。”

武赤藻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而古德白鉴于之后几天还需要医生做工具人,于是两人老实地远离秃头盆栽,重新回到古德白的房间里聊天。原本武赤藻应该直接回到楼下去,回到冰冷的被窝里,而实际上他心知肚明自己并不是单纯为了盆栽而来。

如果古德白还在熟睡的话,武赤藻大概会静悄悄地守在门口,等到天亮时再下楼。

出于谁也不可知的心思,武赤藻还是跟着古德白一起进去了,一眼就见着歪着的枕头,他受枪伤时躺在上面,还记得蓬松又柔软,并没有想许多。这时候见着老板走过去倚靠着坐下,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原来枕在古德白日日熟睡的地方,不由得悄悄红了脸。

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被子里还残留着温度,古德白走进来后就觉得身体暖和起来,他靠在枕头上,其实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晌才忽然道:“武赤藻,要是我真的死了。”

他这话一顿,似乎是想到什么,有几分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