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却是他自己都不曾见识的温柔。

或许,他本就该是过客,不应扰他,却始终始于那偷看一眼,一步之错。

有那在意的一眼,便会忍不住要看更多次,又会开始不甘于那更多次,还想靠近,说上话了,又觉得不够亲近,如何都寻不到理由,却想吸引他注意,却是如何努力,如何也不够。

于是他渐又发现,惹是生非的人总归讨厌,却是越在外放纵,越不可理喻,那人反倒会更留意起自己,哪怕是到了一见他就蹙起眉的地步。

于是他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又输掉在他心里的信誉,仿若如何也不开窍、扶不上墙的臭虫烂泥,执迷不悟,自甘堕落。

换来了一次次冷脸,冷声冷语,甚至出手教训。

但他对自己生气,也新鲜,出手伤人,也好过他不理。

印象中,师兄总是那么不温柔,从不温柔,不是他不够好,是自己非要把他的耐心耗尽的,怪自己。

是他把师兄拖累的,都怪他自己。

神魂俱灭……也好。

不知何时,圈在那人身上的那双手渐渐无力,身上的躯体慢慢沉重下来,火焰终于彻底的要大张獠牙扑上两人。

仙宫翎指间颤了颤,终是收拢起胳膊,用尽力气回抱住他,一手抚到他细密的发间,贴近他耳畔,迟疑的话再不迟疑出口。

“我在乎你的,师弟。”

上一次要道别的人是你,这一次陪在身边的还是你,你总在外惹是生非,胡作非为,狂妄自我,嘴硬心烈,但凡我在,你还不知悔改的变本加厉。

你的张牙舞爪太有欺骗性了,骗得我险些都要忘记过去的师弟是什么样的人。

但最终,不管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你都从未对我真正背弃。

从始至终,我都放心不下你。

——我在乎你的。

这度清浅的游息散落在空气里,被火吞了尽,一滴晶莹径自划落,也不明从何而来。

那人终是归于消陨,身骨都化成了烬,风一过,什么都不留。

天地失色,又倏然复了本色,没了滔天烈火,没了剑拔弩张,也没了温声耳语。

失了支撑,一副躯壳就这么直直跌落下去,覆在与方才烈焰烧灼之地截然相反的冰凉面上,眉睫紧闭,再无生息。

也不知是谁落了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滴——滴——

时间似在无尽延伸,不知过了多久,长促的奏响缭绕不绝,渐渐越响越密集,越发尖锐刺耳,简直要到不堪其扰的地步。

便在这一番吵闹之中,长久沉睡的人睫毛轻颤,渐醒了过来。

他就这么静看着上方,眼瞳无甚焦距,只是放空了思绪,意识愈发回笼,心神却徒然空落。

然而就连这走神的机会都不与他多给,很快的,紧促的声响虽隔着层仓身,那尖锐却是有穿透力一般,仍旧一次次锲而不舍的径直刺入耳膜中。

仙宫翎这才动了动眼眸,试探性的蜷起指节,他感到通身乏力,已是难以伸手过去碰那仓体了。

正这时,那簇紧迫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外面一声清脆碰撞,眼前的这块仓体自发抬起数寸,又朝后挪移,已是启了开来。

大片的白有些刺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他不陌生的面孔。

一袭大褂妥帖的覆住他高挑身形,口罩遮了近半边脸,单只高倍目镜悬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瞳眸锐利,眸光却浅淡,手中还执着份简屏,只与他对视一眼,又扫了眼旁侧的仪器,便侧过脸,修长手指在那投影飞快挪移,不住在记录着什么,待他记录完毕,手上投屏已然收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