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现在何处?”洛银河问道。

“敲晕了在厢房睡着,姜远一直看着他呢,放心吧。”循声望去,正是李羡尘来了。

洛银河回身见是他来了,淡淡一笑——他此时穿的闲适,缓带束腰,绵锦的细绒大氅随意披在身上,一头乌发极松的拢住,垂在身后,却有两绺发丝跳脱出来,轻轻抚在肩头。重伤初愈,皮肤像是透明一般……

衣色寡淡,不假修饰,反而有种水墨丹青的惊艳。李羡尘看得一怔。

添宇总是极有眼力价儿的,默不作声悄悄退了开去。

看来将军这架势,是打算让四皇子一路睡回大显都城去了,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厚非。

洛银河此前就对李羡尘说过,四皇子皮囊里住了两副灵魂,是选了他能听得明白的表述方式,按照心理学术语来讲,四皇子是多重人格障碍。

他正想着这茬儿,李羡尘与他心有灵犀一般,问道:“你说他皮囊之下两幅灵魂,是何意?我虽不太明白,但那日夜里他行径古怪,即便我与他多年不见,记忆里他却绝不是这个样子。”

洛银河有些挠头,他不知如何去向李羡尘解释许多现代科学中才有的概念术语,于是半真半假的信口胡诌:“在下曾读过一本古籍,将这种症状称为离格,其中言道,‘人魂有格,格似假面,’人生来便有一人格,但若这一格长期被欺辱压抑,心志又不坚毅,便有可能再生一格,新生的一格无论性格、年龄乃至性别都可能会与第一人格相异,但目的却单纯唯一——便是去保护和完善第一人格。更有记载,曾有一人,同一躯体里生出至少二十四格,可能知道彼此的存在,也可能不知……现下来看,四皇子便是如此,他本心和善,是心悦圣女的,只是不知为何生出了第二格……况且,在下猜,他本来的人格八成不知道他第二格的存在。”

李羡尘认认真真听他讲完,沉吟片刻,似是懂了,又似难以置信,感叹道:“如此说来,也是可怜……”

“九成的离格,在年幼时曾遭遇过创伤或虐待,将军是否知道,四皇子幼时可有这样的经历?”

李羡尘摇头。

洛银河道:“若有可能,将军派人暗中查查。”

“好。”他一口应了,突然转了个话题,道:“你在我面前,倒是很久未自称‘在下’了。”

洛银河一愣,他未曾注意到这细微之处,只得笑而置之。

反而,他一直在想,如今他孤身一人在这也不知是幻是真的世界里,没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只盼能早日回到现实里去。

可寻找方法,只怕不能一蹴而就,苟安立命才是正道。

回都城的路途格外顺遂,让洛银河觉得安宁得有些不真实。这一路虽然是向北而行,却也难挡春色旖旎,空气中都仿佛融入了勃勃生机。

皇上履行了诺言,长街十里,美酒满布,天策上将军未失一兵一将,便平息了这场混乱,“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李羡尘在军中乃至百姓中的威望高涨,坊间流传,李帅孤身入敌营与蒂邑族宗主对峙,最终不损一兵一将,凯旋还朝,巴临郡危机来得快,去得更快。

皇上很高兴,赏赐了很多金银,本想再升一升李羡尘的爵位,可他若是再升一格,地位便要越过某些宗族去了,毕竟年轻,只得暂时作罢。

复命已毕,皇上点手示意,秦更捧出一只木匣子——通体紫红,细闪着丝丝点点的金星。皇上言道:“朕为太常卿准备好了府邸,洛爱卿快去瞧瞧是否满意吧。”

洛银河接过木匣,只觉一阵暗香幽袭,打开观瞧,匣子里装的正是一方地契,一方房契。叩谢圣恩之时,洛银河忍不住在想,穿进书里来,竟然升官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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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卿府,与将军府只隔了一条街,要说皇上算的是用心良苦,这府邸曾空置很久,连李羡尘也不知曾经是何人所居,如今粉刷修葺,焕然一新。添宇做事情向来稳妥,在宫门口时,便差人到太常卿府上通报,知会一干家丁,在府门前候着。

马车在府门前一停,那为首的管家便带领众人上前,喊了吉祥话:“恭迎东家回府,祝东家春华秋实,紫气东来。”他很年轻,大约与添宇的年纪相仿。

洛银河示意他们起来,道:“我是草民升官,不懂得太多规矩方寸,日后还需……”

言语顿住了,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孩子。

“小的墨为。”他极有眼色。

“还需墨为多费心操持府里的大小事务,一会儿你去看看账上,给大伙儿封了红包,讨个喜气吧。”洛银河吩咐着,心里寻思总不能太过露怯,没见过猪跑,总是吃过猪肉的。

墨为极为高兴的带着大伙儿谢了赏,这少年的高兴丝毫不做作,八成是觉得新东家为人和善,好相与。

放眼望去,丫头家奴,年纪都不大,看着生气满满,正映了园子里的春色。墨为正要迎东家和将军去正堂稍坐,街口处,几个四五岁的小童笑闹着跑过来。一边跑,口中一边唱着:“天策将,李羡尘,十三上阵卫家邦,马上精,步下巧,二十一岁盛名扬,灭叛军、定匪患,不损一兵平南乱,指日可待封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