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憋了好多天,终于憋不住了,白云飞絮般的散落下来,天地间被清洗得清透了许多,许是秽污浊气被洗净,皇上的病颇见起色,大雪第二日,亲自上朝了。

一上朝,义贼的因果也有了眉目,数日前洗劫俞和安等人府邸的义贼,在二皇子找来的民间高手的帮衬下被擒了——是户部赃罚库的掌令使,袁航之。

袁航之执掌赃罚库七载,刑部和户部罚抄的赃物账本一并归他统筹,他看出俞和安手上的猫腻,合情合理。二皇子迅雷之势,将袁航之手中掌握的各位“被害人”的脏银烂账,拢清了账单,递到御前。

眼看过年,这年八成是没法好好的过的。

接连而来的,除了以俞和安为首的涉事官员被下狱,便是言官们铺天盖地的折子——称赞二皇子办事妥帖,请奏皇上早立国本。

可但凡有点心眼儿的人便能看出来,皇上迟迟不动,并不是非要和言官们对着来,显然是不知为何并没看好自己这二儿子。

洛银河回想书里,那作者书还没收尾,并不知最终太子之位花落谁家。皇上依旧三天两头的让他去伴驾,他在那些言官们眼里红的发紫,终于开始有人暗暗攻克他,变着法儿的讨好,希望他能点明圣意。

结果但凡沾上这样的事儿,洛银河便客客气气的打一番太极,把人送出去。一而再,再而三,四五六七次之后,找他的人终于少了。

除了俞和安的事情,再一件乱子便是章莱犯了过错,撷兰苑牢里关押的燕流山众匪,因狱卒疏漏,被江湖上的余党劫狱。

皇上大怒,派兵清荡燕流山匪窝,但想也知道,那些山匪自然不是傻子,又怎么还会回去坐以待毙,早就不知跑到何处逍遥去了。

李羡尘觉得事有蹊跷,以章莱的手段不该是阴沟里翻船的结局,一边暗查,一边隐隐担心。

他全然不担心那些人找上自己,只是担心他们伺机对洛银河不利,于是终日里没事便和他形影不离,若是有公务,也非要安排暗卫时时刻刻护卫着他。

直把洛银河弄得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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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御前,皇上与洛银河下棋,洛银河的棋艺平平,平日里陪着皇上解闷儿,反倒是皇上让他的子,谁知今日开局,皇上下手一片肃杀之气,把洛银河杀得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之力。

洛银河心中疑惑,面儿上不动声色。

棋下了三盘,皇上终于绷不住了,一把棋子扔进棋篓儿里,起身从柜匣里拿出一沓纸张,那纸皱巴巴的,很是破旧,有很多地方损毁了,像是扔了又捡回来的。

递到洛银河近前,皇上道:“你看看。”

正是半月喜之时,太子在坊间唱的戏文。只听皇上叹道:“朕看走了眼啊,本以为老四是心里算计最多的那个,谁知,老二才是。”

听皇上言下之意,太子似乎是被二皇子算计了。

想当初太子害林季殒命之事确凿而失势,但此前他生母一事闹出来的种种十分蹊跷,想也知道还有幕后之人未浮出水面。

那是一出酿而未发的阴谋,若非太子因林季之事被牵扯,这事便定然还有后招。

派人暗查,几日前拿到了太子曾经言说,莫名出现在东宫门口的戏文。

戏文,纸张、字迹都平平无奇,但墨却露了痕迹。

洛银河依言去闻,即便是现在,纸张上除了一股墨香,还隐隐透出一丝清新的草香。正是早年间,皇上得了的两块徽墨,名为竹隐,一块留在自己手里,另一块是赏了二皇子的。

日久经年,二皇子这才用错了墨,露了马脚。

洛银河一听,心中暗叹,你陛下果然还是你陛下——他自己本一直想查看太子所说的折子戏戏文的蹊跷,起初仓促未得见,后来再想去找,查了好久都没头绪,皇上轻易便找出来了。

皇上见洛银河跟个石墩子似的,坐在他面前,拿着那一沓子纸不说话,便道:“朕觉得,你跟老五……更投缘些?”

洛银河才赶忙跪下道:“微臣和五皇子是燕州雪患的情义,不敢再有其他。”说罢,一个头磕在地上。

皇上摆摆手,道:“起来吧,朕没有责问的意思,反倒是……想让你拉老五一把。帮他更加名正言顺些。”

燕州雪患,五皇子建奇功,可二皇子却也没有错漏。二人都兢兢业业,一心为民。若想一改这立长的祖制,理由确实还是单薄了些。

只是皇上近来的行止乖张,他最开始命二皇子摄政务,便至少有考察之意,后来言官参奏早立国本,皇上迟迟未有动作,看得出他在犹豫。

如今,是何道理,让他打定主意和朝上那些老顽固抗衡,推翻立长这个祖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