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源于执念。恶则源于妄……
他向二皇子深施一礼,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若他日能与二殿下再见,当浮一大白。”
二皇子回以一笑,道:“话虽如此说,还是要先随你们回去,免得因我一人,累及旁人。”
洛银河眼光落在滇红的骨灰坛上,在心里默默道:姑娘,你的殿下,终于是肯舍了他的皇子身份……
再想那霍问心拼尽五年心血对付梁珏,他心底到底是为大义还是为算计报复,只怕连他自己早已经混沌不清。
梁珏疯魔,霍问心也疯魔,这二人心魔深种,想来要比任何一个神思有异的病人更可怕。
为此,已经折了太多生命,若能因为二皇子的离开,让一切戛然而止,对任何一个活人而言,都是幸事。
思绪飘到霍问心身上,洛银河又陡然想起那群拼尽性命也要为大当家报仇雪恨的山匪——
当日城破,他伤重勉力支撑间,似乎听见斥候的奏报,梁珏私军主帅的名字……叫彭明彦!
想到这里,他向二皇子施礼,转身回了军帐。
李羡尘莫名,洛银河刚刚好好的出帐子透气,片刻功夫,变得气韵低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进了帐子便说要见私军主帅……
彭明彦被五花大绑带到中军帐中,眼见帐中两人一文一武,虽然多年不见,那武将打扮的人一看便是李羡尘,一边的文士左臂还吊着绷带,挂在胸前。他多少也知道梁珏对洛银河的所为,更何况,这人在中军帐里,李帅对他恩义备至,便道:“李帅,多年未见,安好吗?“隧而,他又转向洛银河,”你是……洛大人?”
李羡尘听他这样说,不禁皱眉,这人确实看着面熟之极。
洛银河脸上满是萧杀之气,冷言道:“你是当年燕流山的大当家?”
听了这话,李羡尘恍然,是了,这人不正是当年自己在燕州剿灭的匪首吗。当年几个照面,他便坠崖,面貌早已经模糊在记忆深处,今日洛银河一提起,他才想起,确实是他。
彭明彦一愣,笑道:“知道这段往事的人不多。看样子,李帅都不记得我了,没想到……”
他话音未落,洛银河突然抽出李羡尘的配刀,动作狠戾,丝毫没有犹疑,下一刻冰凉的刃口卡在彭明彦的脖子上。
武人对杀气极为敏感,李羡尘知道,洛银河真的动怒了,他抽刀的瞬间,真的想砍了彭明彦。
彭明彦却不解,问道:“你我有何冤仇?”
洛银河沉声道:“你有个儿子,叫小锋?他以为你死了,他为了给你报仇,命都豁出去了……你却投靠梁珏?”
彭明彦愣了,忽而苦笑,道:“我本就是梁公安排收拢燕流山众匪的,为的是里应外合北戎族,劫掠战报。当年事毕,借李帅之手死遁脱身。那孩子是我无聊之时救下的,看他母子二人孤苦,才收容在山上,只是可惜我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没想到,小锋他……倒是恩义,他现在在哪?”
他话刚说完,洛银河一刀扇在他脸上,怒道:“混账!”
这一刀抽耳光似的,把彭明彦一个常年行伍的将领抽得一个栽歪,啐出一口血沫子,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洛银河道:“他死了!为了给你报仇,毁面容去当死士!”情绪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的。
李羡尘见洛银河盛怒难以自已,担心他伤情激荡,伸手握住他的右手,将他拉进怀里,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着,沉声道:“银河……他不是你那混账爹爹,更不值得你动手杀他。”
温暖的手,拍在背上的节奏,像是有魔力一般,洛银河的心瞬间安定了,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缘由,被李羡尘一语道破。
李羡尘朗声向一旁的护军道:“压下去,看好了他,当年高云城一役的过往,还要交予刑部和督查院清查。”
时至今日,即便不查,李羡尘心里也都明镜一般,先父的仇怨已平。梁珏死了,祸首伏诛。
随之,梁珏和先帝的恩怨,高云城的过往,他埋下的暗桩,包藏的祸心,随着他殒命,以及二皇子的退隐之意,都将湮没入历史的长河里,甚至连些许痕迹都不会留下。
只是,大庭广众,话需得这样说,更何况,他最不希望的是洛银河再动手杀人——他已经为自己破例了。
彭明彦被押出去,账内的护军也极有眼色,都出了营帐。
李羡尘抱着怀里的人,半晌,待到觉得他心绪渐而平静了,才将他手中的刀拿回来,还刀入鞘,突然脸上现了愠色,道:“当日有人说,‘我辜负了他,便在三生石前等他’?”
说着,他放开洛银河,自顾自的走到床榻上坐下,又道,“洛大人不想解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