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到老,还能如初识般甜蜜,洛银河只觉得真好。喝光蛋酒,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递在婆婆手里,道:“算是小辈给阿婆寿宴添菜了。”

他转而看向李羡尘,见他面上也挂着极淡的笑意,但再细看,又觉得苦涩。

洛银河因为身世的缘故,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对于生日这件事本身就并不大在意。

但曾给李羡尘排算过两次星盘,细想他的生日,是……二月初九。

天嘞!这么想,不正是三日之后吗!一个闪念划过,他想给李羡尘准备个惊喜,但念头冷静下来,又觉得不能唐突,刚才眼看那婆婆提到生日的事情,李羡尘的表情怎么看都不是十分欢喜的模样,更何况自从和李羡尘相识以来,似乎他从未过过生辰,就连府里的人都未曾张罗过。

二月初九……这个日子,好像还在哪里看到过,很熟悉。

骤然想起来,正是当时查高云城围城时,一份密档记述中一扫而过的一笔,高云城破,瀚安卌六年春二月初九……当时,他心思只在事情的因果始末上,才忽略了日子。

难怪。

这要他如何去过这个生日,这一天对李羡尘而言更深刻的该是他永远失去父亲的日子。

细想,李羡尘每年两次祭拜先父,一次是清明,一次是寒衣……从未在祭日的正日子上祭奠过,大约是真的不大愿意面对。

难怪这两日萎靡,从前他是太忙了,如今闲在了,情绪多少会被放大。但这种问题,最好交给时间,刻意安抚,一个不妥,反倒容易强化记忆,弄巧成拙。

他抬眼看向李羡尘,正巧和李羡尘目光触上,许是看出来他有些出神,李羡尘问道:“想什么呢?”

洛银河笑着摇摇头,下一刻流氓搂大姑娘一般揽过李羡尘肩头,笑道:“这位美人,咱们约好了摇光兄今日叙旧的,可别让他久等了。”

李羡尘被他猛的往怀里一带,猝不及防,趔趄一步撞在他肩头,皱眉莞尔。

二人与姜摇光三载未见,他倒是风采依旧,即便如今是蒂邑族一人之下的大祭司,忙得脚打后脑勺,也还是一副少年模样。

“天玑……”说着,姜摇光顿了顿,“宗主他这两日事正在闭关,待到几日后出关来,见到二位定然高兴极了。”

洛银河笑道:“三年不见,摇光兄怎么还跟我二人公务起来了。”

这话出口,姜摇光先是一愣,而后哈哈笑了,道:“是了,每日跟族里那些事务内臣说话,闹得我都拘泥。天玑闭关前,收到二位的来信,就颇为高兴。嘱咐我一定要多留你们住些日子。”

三个人年纪相仿,共过患难,如今李羡尘和洛银河双双辞官,更没了邦交的考量,加之他自己也未带仆从,外人打眼看,就是个蒂邑族的贵族青年人,带着两位中原来的朋友,四处观光,难得自在。

午饭过后,姜摇光言道,今日是族里信奉的蛊神九幽姑娘的飞升日,神庙和广场上会很热闹,还有好多未嫁的姑娘去求姻缘,问二人要不要去看。

本来就没什么正事,自然是要去看的。

洛银河奇道:“蛊神还管姻缘?”

姜摇光就笑了:“九幽姑娘的情蛊最厉害了,普通蛊师的情蛊,顶多是能让某个人不愿离开那个下蛊的人,可是九幽姑娘的情蛊,却能让中蛊的人真正爱上对方。”

这么一听是蛮厉害的,不愿离开和爱上,乍听差不多,可认真去想,可不是天壤之别么。

见洛银河沉吟,姜摇光就打趣道:“二位,要不要求一蛊试试?”

洛银河刚想问,这法儿竟然不是传说,还没失传?

便被李羡尘先抢了话去,他道:“不要,我和银河有更高的境界。”

姜摇光疑惑道:“怎么说?”

李羡尘看了一眼身边的洛银河,笑道:“他曾与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姜摇光显朝官话说得利落,但到底是外族人,对于这些诗词知之不详,更对二人过往知道得也不详,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为何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洛银河立刻明白了李羡尘的意思,即便爱上了,也可能难逃爱别离,哪里有当年江南围城之时,二人在城外的军帐中说好的同生共死来得痛快。更甚,如今二人平安无恙,并未如《击鼓》这首诗里的主人公一般,天各一方。

便回以一笑。

可把姜摇光看得一咂嘴,这二人看彼此的目光比姜天玑给他熬得果子糖酱还黏糊,道:“得啦,知道你们感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