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要是白鸟来了,他该怎么闹脾气,要晾它多久,自己才好消气呢?

一天?

不行不行,自己忍不了那么久。

一个时辰吧。

也不行!还是太久了。

那要不……就一盏茶功夫好了,只要白鸟解释清楚,其实也不是不能原谅啦。

但是……

任是将夜把浪掀得再高,高到足以引起很多彩雀的注意,也没引来白鸟。甚至,他都能将视觉感官转移到浪花顶上了,一遍遍极目远眺,也未曾瞧见白鸟半片羽毛。

心底不安愈重,将夜就想,自己只是一川水,难以脱离这条云霭织就的河渠,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找到他的白鸟呢?

于是,他想起来,自己曾亲眼见过梧桐树幻化成人形的模样。

一川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沟渠的水,从没见过别人,他以为所有人类都长成梧桐树幻化的那个样子。

于是他也变成了那个样子,这样他就拥有了一双可以离开这里的腿。

只是,当他顺着白鸟的气息找到它时,只看到峭崖边,高岭上,虬粗的锁链缠缚着一只浑身染血,奄奄一息的鸟。

将夜慌张的要命,他怕它死了,就匆匆跑过去。

可他还没适应人类的腿,跑得急了,一个趔趄就摔倒在白鸟面前。

这动静瞬间惊醒了昏睡的白鸟,将夜只觉得眼前光芒炽盛地让人睁不开眼,从白光中透出银白的长发,被风飏着飘逸身后,青年苍白的脸颊一点点显露在将夜面前。

将夜愣了一下,这张脸好像很熟悉……

好好看!

他们这种灵物化作人形还能长成这样吗?

可白鸟好像并没有认出他,甚至那双桃眸无比痛苦且凶悍地看着他,仿佛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将夜急了,看着白鸟浑身锥入的钉子和绞入血肉的锁链,连忙说:“你……你没事吧?你疼不疼?”

白鸟似乎并不领情,冷嗤一声,从那双被染成猩红的琉璃珠中迸出杀意,忍着疼痛咬牙切齿凶狠道:“假惺惺……滚开!”

“呃……”将夜好冤枉,怎么就假惺惺了?他是真的关心他啊。

可是他一看到白鸟如此痛苦,这么凄惨了,就不忍心凶回去,只能忍着委屈,凑过去想帮白鸟解开锁链。

当他的手一触碰到白鸟的身体,脑海倏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破碎的,难以捕捉的画面。

在白鸟的抗拒和挣扎中,将夜呆呆地看着他,潜意识地从唇中溢出一声:“师尊……”

他想起来了!

“师尊!”

眼前的一切化作茫茫白雾,蓦地散开。

将夜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喘息。

眼前是轻柔飘荡的纱幔,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浑身酸疼地要命,肩膀和腰腹尤甚。

他眼珠转动一圈,隔着轻薄半透的纱帐,看着熟悉的房间,渐渐想起来,自己现在好像是躺在……神隐峰水榭?

是师尊的床上……

适才那个梦很是荒诞,梦醒之后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