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头一皱,舌尖破了,好疼的,让他险些松了口躲避,可他要是躲开,这些下的功夫就都浪费了啊。
于是,他忍着疼,固执地扼住云谏的喉咙,迫使他将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泉水全部咽了下去。
又气又怨地狠狠剜了一眼云谏,还是不甘心,就以其人之道咬了回去,纠缠着对方的舌,狠狠咬破,还是不解气,又像个龇牙咧嘴的小兽一般在被咬得震惊不已的云谏面前,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在对方如遭雷劈般的眼神中,皱了皱眉,就拽着云谏脖子,撞上自己的唇,在云谏的唇角咬出一排牙印。
满意了,少年才松开,手背抬起蹭掉自己唇上染的血。
他不知自己没抹干净那点血色,反倒均匀涂满了整双莹润的唇。
云谏愣怔不已地看着少年,他是有多瞎才将这单纯的少年认成了梧桐啊!
少年明明眉目清冽地像高山云涧之中的甘甜清泉,一双湿漉漉带着些委屈的圆润杏眸朦胧着一层浅浅的水雾,被血色染红的唇也是湿润的。
对于被囚困了很久的云谏而言,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干涸沙漠中的甘霖,是荒芜裂土上的雨泽。
他吻上他的唇,渡给他极清甜的泉水,甚至连血液都是芬芳甘露。
一寸寸从云谏干裂开的唇瓣,润泽进他的心田。
甚至就连内府中的灼烧之痛也被瞬间压制下去,身上的伤好似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哪里是什么润喉的水?这明明是救命的良药。
可云谏是怎么对待这位好心的“大夫”来着?
他不由分说,咬了人家的手指,险些咬断指骨,又咬了少年的舌,逼得少年眉头紧蹙,极不悦地用那双勾了他魂的杏眸湿漉漉地望着他。
云谏惭愧极了,当惯了翊族少主,被喊惯了凤岚殿下,从未向人道歉过,也拉不下那个脸。
但他还是极小声地颤了两下唇:“抱歉。”
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往前数个千年,往后再看个千年,这或许是云谏这辈子最腼腆羞怯的时刻了。
也不知是因为歉疚还是因为一眼怦然,总之,他被剖开过的心脏在缓缓愈合过程中生出了细微的痒意,就像是春潮流淌,席卷过松软的土壤,促使细嫩的绿色植物破土而出,绽出嫩芽而带来的生长痒意。
少年并未察觉到他那表面看不出来,实际内心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跪坐在霜雪地面上,愁眉不展地盯着刚刚泼洒了小半捧的甘泉。
瘪着嘴委屈道:“都被你弄洒了,真浪费!”
“呃……”云谏哑口无言,看着少年嫣红的唇,他耳尖微痒且烫红,心腔中的脏器也在怦怦乱跳着,只能垂下纤长微颤的睫,规避那望之生怯的纯澈杏眼。
少年也是不记打的性格,刚刚才被这人如狼似虎地咬破了舌,却觉得自己不亏,反正他也咬回去了,还咬了两口呢!
他天生带毒,所有的鸟雀生灵都不敢靠近他,自有灵智起,千万年来只有这白鸟是他唯一一个朋友,他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他,私下便在心中笃定这个鸟喝了他的水,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想着自己的人嘛,肯定不能让他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受苦。
于是,少年狠了狠心,咬着牙忍着痛,抬掌在绞缠云谏双臂的藤锁上握去,狰狞绵密的细刺扎入细嫩的掌心,一下子锥出血来。
少年疼得嘶嘶叫唤,眼眶通红也不松手。
云谏没有阻止他,也不知怎么想的,那些从心脏中被逼着绽出的炽烈浓稠的怨毒与对世人的恨意,迫使他精神极度分裂。
一会儿想着:自己要摒弃所有的情绪才能成功,而现在这个阶段是从内心深处挖出七情六欲八苦难的时候,是他情绪最为炽热浓烈的时候。
他既然已经在乎这个少年了,若是这少年死了,他或许会直接成功。
他不舍得他死,但没有办法的,老师说了,他必须摒弃一切,为了整个神族。
不过没关系,他用不了多久就能陪着他一起死了……
一会儿又想:他从未这么喜爱过一个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便从心底生出极为熟悉的感觉,他那么喜欢……怎么可以伤害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可以趁着感情还未炽烈到那种程度,赶紧让这少年走远点,这样……或许并不会影响自己的献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