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弟弟不用了我再给你缝一个。”
许空山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孙大花对他的态度变了,不然怎么会说用许来钱的尿布给他缝书包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失去的不仅是书包,还有上学的机会。
饭都吃不起了,还拿什么上学。
许空山不怪孙大花让他饿肚子,六一二年的大饥荒饿的不止他一个,孙大花跟许有财也吃不上饭,孙大花没奶水,许来钱饿得直哭。
村里接二连三传来有人饿死的消息,还有卖儿卖女的,孙大花把他养大且没有把他卖掉,这份恩情已算难得。
因此即便后来孙大花对他越来越过分,许空山都默默受了,他总抱着自己再勤快点,孙大花就能像以前那样喜欢他的期望。
但这份期望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与思想的成熟渐渐消磨殆尽。
人心都是肉长的,十八岁的许空山无法再以八岁的赤诚去对待孙大花等人。
他学会了自爱。
家里的工分本在孙大花手上,每年分配的粮食许空山无法支配,为了改善生活条件,许空山开始进山砍柴。
孙大花问过别人一担柴卖多少钱,但许空山一捆柴比别人的大而且质量更好,能比市场价多卖一半。
这事许空山没告诉过她,每次卖完柴都按市场价给,剩下的就悄悄藏在顶梁柱那的墙缝里。
除了柴火,许空山还卖他逮的山鸡野兔,如今荤腥难得,虽然山鸡野兔的骨头多,但他不要票,因此卖的是跟猪肉一个价。
这笔钱孙大花同样不知道,许空山每次毛票攒多了便跟人换成大团结,从十八岁到现在,他攒的钱加起来有近三百。
三百块钱是什么概念呢,如今大米一斤一毛四,猪肉一斤八毛多,村里人一年忙到头也才分得二三十块钱。
再打个比方,若是许空山对外说一声他手上有三百块钱,立马就能说上媳妇。
不过他不能对外宣扬,甚至不能在明面上花。
孙大花还指望着他往家里拿更多钱,这三百块要让她知道了,拼了命也会从许空山手上抢过来。
许家目前的情况许空山想要分家单过不现实,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顺利脱身不留后患的机会。
他人糙心不糙,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许空山把目光从藏钱的地方收回来,闭上眼睛沉入睡梦中。
厚重的棉被将寒冷的空气隔绝在外,陈晚留恋着被窝里的温暖迟迟不愿起来。陈勇阳三姐弟上学好一会了,他才慢悠悠在被子里穿好捂热的衣服下床。
院子里静悄悄的,周梅与陈前进不在,陈晚揭开锅盖,里面有两个馒头和一碗蒸蛋。周梅走之前在灶膛加了柴,馒头还烫手。陈晚把馒头夹进碗里,蒸蛋用帕子垫着端出来。
周梅是纯正的南方人,做面食的手艺一般,馒头是死面的,没发起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个顶仨,口感扎实富有嚼劲。
陈晚嚼得腮帮子发酸,从左边换到右边,用牙齿细细磨碎了,再舀一勺蒸蛋一块吞进去。
麦香与鸡蛋香在口腔中蔓延,一个馒头和一碗蒸蛋足以填饱陈晚的胃。他用油纸裹了剩下的馒头放进口袋里,锁上门去找刘强打听许空山的动向。
“许空山我早上看他扛着锄头出去了,大概是去自留地了吧。”刘强给陈晚指了个方向,“你找他有事?”
“没什么,我昨天晚上叫他下次进山帮我带两棵栀子花树,结果忘了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陈晚多聪明啊,能一次问完的事他非要分成两次,这样不就能多一次找许空山的借口么。
许家的自留地是许空山趁着空闲一个人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位置有点偏僻,陈晚走了好一会才看见蹲在地里埋头拔草的他。
“山哥。”陈晚喊了一声,许空山转过头,扔了手里的草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