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朝的水路四通八达。
腊月并非漕运的繁忙季节,一路从长江入秦淮,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除了偶尔在城市埠头时,上去补给采买之外,官船几乎都在行进之中,速度很快。
当道路两边的桉树换成了雪松,当春色换成了白雪,满目再不见西南的绿意时,行船两边的风景便成了一片银装素裹,路途上有富饶有贫瘠,看过了细致温婉,走过了剽悍匪地,大约十来日后,官船抵达到了应天府水西门的上新河码头。
“呜——”
号角声里,官船缓缓往岸边靠去。
码头上面,前来迎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排队等候在两边,鸿胪寺官员正在进行迎接礼制的安排,最前面的除了奉旨前来的文武百官,还有晋王府的仪卫舍人。
官船离岸越来越近。
夏初七与赵樽同时站在甲船上。
赵樽一袭大晏亲王燕闲之服,外套一件滚金边儿的黑色大披风。那披风随着河风鼓动着,如同一面黑色的旗幡,带着无与伦比的酷冷与肃杀之气。而他的目光,看着潮水一般往码头拥挤的人群和京师的繁华盛景,好久都没有转动。
今儿的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小脸儿白了许多,兴许是这些日子得了“爱情”的滋润,那肌质的粉白里透着一丝丝娇嫩,坚定的双眼和被她刻意“化妆”过的五官,也多出了一种属于少年男儿才有的英姿。不算极美,可谁也不敢说,再长过几年,这个瘦削的少年不能出落成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见赵樽好久不吭声,夏初七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打量他。
“晋王殿下,回家的感觉如何?”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甚叹。”
叹个屁!听了他文绉绉的回答,夏初七嗤了一声,又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码头,用极慢、极轻、极缓,小得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的笑着问,“为何不做那天下第一的人?”
“何意?”
“你做了天下第一,那天下就是你家,不管打仗打到哪儿,都不会有思乡的情绪。”
这话太扯,连她也不相信。
目光淡淡地盯在她的脸上,赵樽眉目间有了几分凉意。
“本王若天下第一,你呢?”
“我?”她冲他莞尔,回答得很利索,“天下第一家的老大。”
“荒唐!”赵樽咳嗽了一声,冷下脸来,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即便本王宠着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可再说。”
“大逆不道?呵……”夏初七挑开了眉梢,淡淡道,“你以为你不去争抢,别人就能容得下你吗?爷,你才二十四岁,军功赫赫,又是亲王之尊,功高盖主。看看岸上那些人,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你的好下场?古往今来,太多的例子摆在面前,你还看不清楚吗?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利欲熏心。再者说了,好男儿就当志在天下。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有那个意思,我必定会随你左右,助你君临天下,看着天下臣民仰望你,看着你用你的才能,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然后呢?”他冷冷地问。
“然后啊?你赏我黄金万两,准我解甲归田。”
“你钻钱眼了?”
轻轻笑了一声,夏初七眯起眼,突然想到一句流行的话来。
“那这样好了,待你君临天下,许我四海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