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岷当即一个激灵,对手下喊道:
“保护大人!”
“喏!”
一众巡城司兵士马上围拥而来。
毛明才则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冉岷吼道:
“去查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大人。”
颖都城内,现在很乱,这种乱,和先前靖南军按照条子抓人时的那种乱完全不一样,先前只是牙签在挑肉,而现在,则是一整块肉仿佛完全被丢入了沸水之中,四处都是蒸腾的白气。
但一来靖南军就在城中,
二来,孙瑛那伙人的起事未免过于仓促,
所以颖都的乱,是乱,但并非是大乱,因为城内很多人都在纳闷,这到底又是唱得哪一出?
这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一边是杀声震天,一边则是城内城外各路信使还能继续地不停传信。
出外打探消息的士卒马上一批批地回来,来到毛明才面前汇报。
“报,孙太傅长子宅内发现晋地逆党!”
“逆党!”
毛明才瞪大了眼睛,不是查科举舞弊案么,怎么查出了逆党?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逆党的事,毛明才是知道的,三晋之地自从入燕之后,小规模的叛乱近乎没有停止过,但都很快被镇压了,没能成气候。
“报,西城门守将率众哗变,西城门升起狼烟!”
毛明才当即后背发凉,
身为一个燕人太守,
他在颖都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盯防晋人。
“不好,逆党是打算接应城外的晋军!”
晋军是辅兵,为了弥补燕军兵力不足的局面,所以建设了很多晋军营。
晋人逆党要造反,自然会谋求晋人军队的支持。
“报,南门大营游击将军孔明德派人来报,其麾下一参将欲率部下出营,已被其亲自镇压,为首者已被斩首!”
“这么快?”毛明才有些意想不到。
报信者回禀道:
“因为平野伯曾传令各大营紧闭门寨,不得外出,小心叛逆作乱,所以有了防备。”
如果出其不意的话,那位钱参将仗着自己手下亲信,要么可以直接出寨通过西门入颖都,要么可以在大营内裹挟其他晋兵一起作乱。
但谁叫当时大营紧闭,主将就坐镇帐中,钱参将到底是“忠义之士”,接到孙瑛那边的传信后明知道营寨内局面不好,却依旧强行发动,结果被即刻镇压,自己和一众心腹被直接斩杀,其部下则被缴械收押。
“报,北门大营游击将军吴家栋派人来报,其营内有人欲作乱,已被按律斩首,北门大营稳定。”
毛明才闻言,
长舒一口气,
南北两大晋军大营不出事的话,那么城内的逆党,现在闹腾得再欢,也不可能成事了,被扑灭,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
此时靖南军本就在城内!
一时间,
毛明才想通了,可谓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清晰透彻起来。
这一切,
早就在平野伯的意料之中。
他是故意借强行查处科举舞弊案而声东击西,以图出其不意间找到城内藏匿的逆党;
这一切,
都是平野伯安排谋划好的,
所以,
他才会强行犯忌将靖南军早早地调入城中,清查舞弊案,只是调兵且不会刺激到逆党的一个由头罢了;
所以,
他才会提前下令让城外晋军大营紧闭寨门,以防止逆党呼应到城外大营中的晋军。
甚至,
南北两座大营的主将之所以能够快速平定自己部下的叛乱,也应该是平野伯提的醒,甚至,他们之前本就有过联系和接触,有了这一层默契!
毛明才忽然觉得羞愧难当,
老实说,
毛明才宦海沉浮很久,手段、能力,其实都是有的,但他当初能被燕皇指为兵部尚书,证明其人品也必然是过硬的。
毕竟,燕皇看人的目光,是准的。
毛大人也并非是一个纯粹的官僚,他是想做出一番功绩来,所以才主动请缨来颖都这里主持局面,但他的心底,还是有着一份身为燕人的责任感。
他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也是忠于大燕的。
所以,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学政司内,对平野伯说的那些话;
当平野伯为了清除军中逆党正在做事时,他却在那里用文武之别在讥讽他威胁他。
自己,
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说人家平野伯放肆无忌,那自己呢,自己这个太守呢,岂不是真正的昏聩无能!
再回想起学政司内,面对自己毫不留情的质问,平野伯所做出的忽冷忽热让人琢磨不透其性情的反应;
是啊,这是被自己冤枉被自己误解,却依旧要低下头,继续认真做事的人的反应啊。
毛明才的眼睛,开始泛红了。
郑伯爷啊郑伯爷,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本官呢,
否则本官岂会如此这般误解你啊。
但毛明才忽然记起来,平野伯调靖南军入城时,其实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
“本伯奉靖南王爷军令,入颖都追查逆党,现如今颖都内逆党欲反,本伯在此命尔等即刻整甲上马,随本伯入城镇压叛贼!令出即从,违令者,斩!”
是啊,
人家早就说清楚了,
是自己,
是自己愚钝,门户之见,文武之见,
没信人家,寒了忠良的心!
冉岷刚回来,看见自家大人这个模样,马上道:
“大人放心,虽说巡城司有一队人马似乎也反了,但属下担保巡城司剩下的兵力足以护卫大人安全。”
“直娘贼,护卫个屁,随本官回府!”
……
当外面喊杀声响起时,
成亲王府内则是瞬间如临大敌。
好在王府内有一众侍卫,王府也就是昔日的大成国皇宫,也是易守难攻之处。
到底是少年郎的司徒宇,在之前听到郑凡调兵入城时,还能保持着镇定,但在听到外面忽然大乱明显事情有失控的征兆后,他终于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了。
他只能下意识地攥着自己身边的老太监的衣袖,眼下,只有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太监,才能给予他安全感。
“主子,我们现在不能待在这里。”老太监很严肃地说道。
“不,不,不,孤就要待在这里,孤哪里都不去。”
王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主子,外面已经有人在造反了,老奴不认为他们的造反能成功,就算是一时侥幸,他们在颖都成事了,待得燕军主力开赴,他们也不可能长久!
他们现在肯定在找您,肯定会有人向王府这边过来!”
“那,那,那这样说,岂不是王府里,最为安全,去外面的话,万一孤被他们,被他们………”
老太监忽然抬起头,双手紧紧抓着司徒宇的臂膀,
近乎尖叫道:
“主子,您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燕人那里,去太守府,燕国平野伯在那里,不管今日的造反成不成,就算他们打不进王府,您也必须及时出现在燕人面前,出现在毛太守面前,出现在平野伯面前!
要想司徒家一脉能够继续延续,
要想保住这份世袭罔替的爵位,
在这种事情发生时,
您,
必须要展现出您的立场,您的态度!”
……
刚刚睡醒午觉的平野伯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纳罕着呢,
他是真的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自己只不过是在凑人头,
怎么凑着凑着,就他娘的凑出反贼来了?
而且一道道军情不停汇报过来,
反贼还很猖獗,
这是一窝大的,
居然连城外大营内都有反贼的内应?
眼下,
整个颖都到处都在传来喊杀声,
到处都是“驱逐燕虏,恢复大晋”的嘶吼。
而郑伯爷在一众甲士护卫下刚走出太守府大门,
就看见被冉岷护卫着急匆匆赶来的毛明才。
“毛大人………”
“噗通!”
郑伯爷还没开口,
毛太守就直接跪伏在了郑伯爷面前。
“………”郑凡。
“平野伯爷目光如炬,早已看穿了一切,本官昏聩无能,先前多有语出不逊,自觉羞愧,差点酿成大祸!
还好一切尽在平野伯爷谋划之中,本官现在就等平野伯爷平定城内叛乱之后,再亲持酒杯,向平野伯爷谢罪!”
郑伯爷深吸一口气,
面露严肃之色地点点头,
缓缓道:
“毛大人请放心,
一切,
尽在本伯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