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不置可否,
转而道:
“我宁愿先前说这番话的,是你爹。”
说完这句,
瞎子自己笑了起来,
“哎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也已经习惯了在帅帐里,听你爹发话了,你爹说完话后,我非但不忐忑,还觉得很踏实。”
“干爹,我现在真想去后院把他拉出来打一顿。”
“你娘在后院陪着他呢。”
“……”郑霖。
“莫说这些气话,我教你的养气功夫呢,在这方面,你可比你爹,差远了。”
“他是装的。”郑霖很笃定道。
“谁又是天生的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呢?
任何人做任何事,不都是从模仿和装样子起手么?
能装得久,能一直装下去的话,装不装,已经没区别了。”
瞎子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严厉。
七魔王里,除了亲娘喜欢教训他,郑霖最怕的,就属瞎子了。
瞎子的偏执一面,在天天面前,一直是有保留的,且天天小时候那会儿,王府还不是王府呢,地盘基业,也没现在这般大,瞎子的执念,也没那般深刻。
郑霖不同,嗯,最重要的是,瞎子清楚这崽子,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很扛揍,自然就不会客气与遮掩。
“干爹,吴襄反了……”
“吴家根本就不算完全归附,也就谈不上反了。”
“那南面的年尧呢?那北面的谢渚阳呢?前不久,不还在打仗撕咬么?他们,算归附了么?”
“你在怀疑,会反水的,不仅仅是一个吴家?”
“是。”
瞎子点点头,又问道:“你觉得,这两家之中,要是有人反,会是哪家?”
郑霖思索片刻,
回答道:
“年……尧。”
“可你先前问的,是谢玉安,是否可靠。”
“因为他还值得问一下。”
“呵呵。”
瞎子笑了,“为何是年尧?”
郑霖很难回答,因为他记得自己亲爹对着军图时,手指,曾在年尧驻扎的明苏城,停留了许久。
但他总不能以这个作为理由来回答瞎子这个问题吧?
太丢人了。
瞎子又道:“要知道,年尧的妻子儿女甚至是孙子孙女,可都在燕京城呢。”
郑霖回答道:
“这天下,并非所有人家,都是父慈子孝。”
瞎子微微颔首,道:“的确。”
随即,
瞎子面露和煦的神色,很是欣慰道:
“你比我想象中进步得还要快。”
郑霖面容平静,宛若宠辱不惊;
“年尧的家眷,在燕京城;谢玉安,先前在帅帐,现在在咱们眼前,他爹,则驻守通盐城。
年尧是个狠人,他的事儿,有时候可能还真说不准;
但谢渚阳那边,应该是稳妥的,他这个儿子,这匹谢家千里驹,是谢氏的希望与未来。
最重要的是,
谢渚阳和谢玉安,和你们父子,有相似的味道。”
……
“主上,妾身今日看见瞎子他们,一个个的都神情凝重呢。”
“嗯。”
郑凡坐在椅子上,享受着四娘对自己头部的按摩。
“主上,局面,真的会崩坏成那个样子么?”
“兴许今晚,第一封军报就会送来了,接下来的几天,四处的军情,足以盖面。”
“形势,想来会很危急呢。”
“在外的形势,再危急,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现在,
我担心的是南面。”
“明苏城?”
“对。”
“主上不放心年尧?若年尧这样了还反复……那妾身还真觉得他的确是个人物呢。”
“咱没必要把一个人贬得太低,同样,也不要把一个人抬得太高。
相较于年尧,
我更担心我那位大舅哥的那颗……躁动的心。”
说到这里,郑凡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茶几上的红色石头。
“一个……可能精神分裂的皇帝。”
四娘轻轻搂住郑凡的脖子,用自己的脸,轻轻地在郑凡脸上蹭了蹭,
小声问道:
“这一切,怕是都在主上预料之中吧。”
郑凡笑了,
笑完后,
又长叹一口气,
道:
“这就是我让咱家那臭小子去替我开会的原因,哎哟,我也愁啊;
我刚不是才说了么,不要把一个人,抬得太高。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算无遗策,哪里能次次算无遗策?
之前一次次运气好一直打胜仗罢了,
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身?
所以啊,
我就怕我往那儿一坐,得,都觉得我早就预料到了一切,智珠在握,结果一个个地都无比自信起来,等着我的绝地反击。
可我也得有啊。”
“那主上您这次是……”
“这次啊,
我是真的中计了呀,
呵呵。”
———
晚上还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