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分别站在运动场馆的两端,傅时浔一颗球喂了过来。
阮昭上前接球,两人你来我往。
傅时浔并没有大力扣球的动作,反而是利用正反手,来回调动阮昭的跑动路线,他站在球场的一端,轻松淡然,却弄得阮昭来回跑到。
等一场球打下来,他依旧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劲儿,阮昭浑身大汗淋漓。
最后一球落地,她干脆往地上一趟。
不起来了。
“打不动了?”傅时浔从那边走过来,弯腰蹲在她面前,他的脸出现在阮昭的正上方。
他的短发还是有点儿长度,这会儿运动过后,刘海被汗水沾湿,乖顺的搭在额头上,英挺的眉眼没了往日的冷淡,眼尾带着运动后的微红。
阮昭安静看着他的眉宇,突然有种恍惚。
谁能想到,扎寺的那次偶遇,隔着门窗的惊鸿一瞥,他们会走到现在。
傅时浔见她不说话,温声问:“怎么了?”
“好累,”阮昭懒洋洋赖在地上说道。
他轻笑了下,伸出手掌,想要将她拉起来,谁知阮昭握住他的手,不仅没往上坐起来,反而将他顺势拽了下来。
她本意只是想让他躺下来。
可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拽的趴下来,压在她身上。
两人刚剧烈运动,心跳都还在砰砰直跳,胸口猛地上下起伏,撞在一处后,他们谁都没说话,还是傅时浔先缓过神,立即用手臂撑着身体。
他拉开身体的距离,微垂着眼眸,看向身下的姑娘。
这姿势,这距离,暧昧横生,连眼神随意的一瞥,就如同有电流在里面流窜。
“阮昭。”突然傅时浔开口喊她的名字。
阮昭心脏再次砰砰乱跳,仿佛有心电感应般,猜测到他想要说的话,她安心等待着,可是谁知下一刻,场馆里猛地一片漆黑。
阮昭下意识伸手,将人重新拉进自己怀里。
“别怕。”
她低声哄道。
傅时浔微眨了眨眼,那种每次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而陷入的恐慌,居然没像往常一样到来。
怀里姑娘温热的体温,好像替他驱散了一切恐惧。
但几乎不到一分钟,场馆里的灯光再次亮起。
有匆忙的脚步声赶过来,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是工作人员的失误,不小心关掉了灯。抱歉,抱歉。”
阮昭和傅时浔这会儿都已经坐了起来,两人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
负责人神色为难又不好意思,半晌,小声提议道:“要不,我再给两位送一次,这块场地的包场。”
又要运动?
阮昭正要婉言拒绝,但身边的男人比她更快一步说:“好,谢谢你。”
阮昭:“……”
“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肯定能说服那帮老古董,”梅敬之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
明明他说的是安慰的话,但被安慰的阮昭,反而一脸不在意。
徐渭何等人物,他的画横空出世,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想要一睹这幅画的真容,只可惜这幅《墨竹图》如今已经布满灰尘,伤痕累累。
在阮昭去考古队之前,梅敬之就说过,要让她修这幅画。
谁知她回来后,这事儿反而拖了下来,无非是嘉实公司的其他股东得知这幅画的存在,觉得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梅敬之一言堂了。
嘉实拍卖财大气粗,跟他们合作的商业修复师,绝非阮昭一人。
光是书画修复,只怕就有好几个人。
更别提其他玉器、瓷器、木器等古董的修复师,只怕中国一半的商业修复是,都跟嘉实拍卖有些关系。
不过梅敬之这会儿,倒是想起一件事,他说:“上次宴会,你中途离开,我后来问你,你怎么不告诉我,是秦雅芊又刁难你了。”
阮昭嗤笑:“就凭她?”
那次慈善拍卖会,是梅敬之带阮昭去的,后来她跟着傅时浔离开。
梅敬之自然会追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雅芊当众刁难她,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他想要问,很容易就问出来。
不过他这会儿更好奇的是:“你怎么会跟傅家那个深居简出的大公子认识?”
听到梅敬之这个形容词,不由逗笑了阮昭。
她忍不住问道:“在你们这个圈子里,都是怎么看他?”
“怎么看他?”梅敬之一皱眉,想了下,还是说道:“傅家那个二少爷是个厉害的,至于大公子最多的传闻就是,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据说他还极喜欢礼佛,一度有传言他会出家。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去考古了。”
梅敬之手指抵了抵下巴,嗤笑道:“不过考古这一行,枯燥的跟出家没区别吧。”
阮昭无语,睨了他一眼:“人家的工作,比你的有意义多了。”
“所以你之前让我投资的考古队,也是跟他有关?”梅敬之呵笑一声,这才全然醒悟过来。
包括后来阮昭去考古队,只怕也是因为他了。
阮昭微抬下巴:“对,之前我是在追他。”“之前?”梅敬之挺敏锐的,反问说:“那现在呢?”
“现在是他在追我,”阮昭得意的躺窝在沙发里。
梅敬之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阮昭,那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什么?”
他提醒说:“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好心提醒。傅时浔在继承权的竞争中,早已经不是他弟弟的对手。不管他是暂时蛰伏也好,还是真的无心继承家业,对你而言,这都是你需要慎重考虑的。”
听到这里,阮昭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是因为钱,才会想要追求他?”阮昭冷笑。
梅敬之无奈:“我倒宁愿你现实点,而不是在明知道他已经没了胜算,还一头扑上去。”
“或许在你看来,不去继承家业而选择考古,是很不理智的一件事,但是对我而言,这样的傅时浔才是我真正喜欢的人。不为世俗所累,自由的选择自己喜欢的,这已经胜过无数人。”
这句话犹如戳到了梅敬之的痛点。
让他哑口无言。
那天两人算是不欢而散,阮昭不喜欢梅敬之对傅时浔的评价,而梅敬之也有些气恼阮昭一味的维护傅时浔。
以至于两人许久都没联系。
直到一个星期后,有一张邀请函寄到了阮昭家中。
居然是嘉实拍卖会的秋季拍卖会揭幕仪式的邀请函,在每一季的秋拍会开始之前,拍卖公司都会全国几大一线城市,举行精品展,展出当季要拍卖的精品。
这也是一次提前的预热和宣传,引起各路藏家的关注。
而这个开幕仪式,就是揭示着这一季的拍卖会,即将开始了。
所以这种揭幕仪式,邀请的人不是顶级藏家就是各路财力雄厚人士,而且看邀请函上写着的是酒会,估计来宾还不少。
这种开幕仪式,阮昭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介于之前她和梅敬之的不欢而散,这次梅敬之主动低头,她没道理不给面子。
所以当天,她还是换了一身极隆重的礼服裙,前往开幕仪式。
但她到了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梅敬之,门口是嘉实的工作人员。这次举办的地点,是在嘉实艺术中心,这是一家由嘉实全权投资的艺术展览中心。
这次开幕仪式,会有不少精品在当天展出。
所以来宾进入艺术中心后,便先行观赏外围展厅里陈列着的精品。
嘉实拍卖的中国古画专场,一向是他们最为优质的专场,经过多年的耕耘,更是收获了无数好评,虽然徐渭的《墨竹图》注定赶不上今年的古画专场,但也有其他顶级书画。
阮昭正在欣赏古画时,出来接人的小段瞧见了她的身影,大吃一惊。
他赶紧转身,见到梅敬之,低声说:“梅总,昭小姐来了。”
梅敬之原本正在跟人聊天,这才神色怔住,低声问道:“她怎么来了?”
虽然往年,他都会给阮昭发邀请函,但是今年乃是多事之秋,况且她也一直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他就没让小段给阮昭送邀请函。
小段想了下,小声说:“或许是来支持您的?”
怎么可能。
梅敬之失笑,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阮昭这人冷面冷心,跟她讲人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梅总,出事了。”就在他跟别人寒暄结束,准备去找阮昭,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出现。
此刻在展厅里,阮昭正被一个男人缠着,对方扯着她的手臂就狂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弄假画出来骗人,我被你们这些无良商人骗的倾家荡产了。你为什么要害我。”
“松开。”阮昭挣脱他的手臂。
对方怒吼道:“你还敢说,这幅画不是你修的吗?”
阮昭看着他手里的画盒,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副画。
她冷漠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只是一个修复师,我负责修画,不负责卖画。你要是上当受骗,就该去找卖画给你的人,而不是我。”
“那个卖画的人说了,这幅画是业内顶级修复师阮昭修的,画是修的,当然也是你鉴定过的,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当顾大师的关门弟子,你一天到晚顶着顾一顺大师的名头,干的却都是坑蒙拐骗的勾当。”
此时整个展览中心的人,都被这场纠纷吸引。
特别是在这种地方,赝品两个字,尤其刺耳。
当梅敬之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从身侧的人手里,夺过一杯红酒,冲着阮昭就泼了过去,阮昭兜头被泼了一脸。
红酒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