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嫁?◎
男子先是走到宝忆面前,明朗的笑容如同暖阳般照下,姜宝忆冲他嫣然一笑,福了福身唤道:“远洲哥哥。”
来人正是叶太医养子,叶远洲。
姜家人对叶远洲有印象,在他幼时便常常随叶太医进姜家为姜雪和姜宝忆看诊,那时的他年纪不大,态度恭谦,虽早就知道他是叶太医在半道山路捡的,可这孩子骨子里有种清俊儒雅的气息,好像天生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行动举止间颇得叶太医真传,温和从容,向来都是副随和的笑脸。
纤长的睫毛落下,周身散着荧光似的,叶远洲就用这般轻柔温软的目光注视着姜宝忆,两人小时见过几回,因为年纪差不多,故而总有说不完的话。后来姜宝忆母亲病故,他与叶太医同来吊唁,看见那个小姑娘穿着麻衣跪坐在蒲团上,小小的身子就像被遗弃了一样,他过去,小姑娘抬起红红的眼睛,带着哭音儿喊他:“远洲哥哥。”
那一瞬间,叶远洲便生出想护她一生一世的念头。
故而当义父拿出这纸婚书,告诉他日后要娶姜宝忆时,他内心并无太多波澜,就好像一直存在他心里,本就该水到渠成的事情,在他潜在的想法中,宝忆便是他的妻,他只消默默等她长大。
叶远洲与宝忆对视的时候,周启就站在一旁,以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冷厉姿态,睨着那个男子,突然闯进来的,自称与宝忆有婚约的男子。
起先是怀疑与揣测,后来只剩怒气与嫉妒。
因为他看出小姑娘对叶远洲有种近乎过于亲密的依赖,那种信任的程度,远在与对他之上。
而这种情感的建立,定然是共同经历了什么。
在他还未出现的时候,在他还不认识宝忆的时候,他们两人到底是如何相处,又是如何做到亲密无间?
周启觉得血液腾腾的乱窜,沿着四肢不断冲进心脏,又从心脏骤然喷涌到颅顶,激的他只能用合眼默念静心咒来平稳情绪。
太监打量了少顷,认出来,问:“叶太医?”
叶远洲拱手作揖,温声道:“冯公公。”
叶远洲常随叶太医进宫给妃嫔问安,太后信任叶太医的医术,近几年叶远洲承继衣钵,在叶太医原有基础上,研制出许多适合宫中女子的良药,故而颇受太后喜欢。
这太监清楚,只是他可从没听过,叶远洲跟姜宝忆有什么亲事。
虽怀疑,态度很是客气:“叶太医,您是有颗悬壶济世的仁心,可婚约不是儿戏,不能因为你想帮表姑娘一把,就称自己与她有婚约。
您这么说,是要拿出凭证来的。”
周启倏地将目光投到叶远洲带来的那卷纸上,出于大理寺官员的直觉,他知道那卷纸必定藏着最深的隐秘。
他深吸一口气,余光微转。
旁边的小姑娘,一双细白的小手交握着垂在身前,杏眼微敛瞧着温顺乖巧的样子,时而抬头看一眼叶远洲,眸光里竟是亮闪闪的光。
叶远洲慢慢把卷纸打开,看了眼宝忆,与冯太监说道:“公公有所不知,我与宝忆是打小就有的婚约,只是那会儿年纪小,姨母和师父不愿对外人说,便将我二人婚事写了下来,内附我二人合过的生辰八字,以及姨母临终前期盼我二人早日成婚的心愿。
远洲不才,在此与姜伯父请罪,望伯父原谅远洲的欺瞒。”
冯太监暗道不好,嘶了声又问:“可去过官府?”
叶远洲温声答他:“义父先前已经拿着这份婚书去过官府备案。”
有理有据,今日的差事,怕是办不成了。
冯太监眯起眼睛,打量着叶远洲不卑不吭的模样,又佯装淡定的扫过周遭宾客,待看见凛眉冷目的周启时,不由打了个哆嗦,忙拱手拜了拜,狼狈告辞。
姜瑶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拉住姜宝忆的手往叶远洲处使了个眼色,笑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啊!”
刻意拉长的音调,让周启听了很是心烦。
原来这个人,宝忆早就与姜瑶说过。
是怎么说的?
羞涩娇怯还是满怀期待?
周启无法思考,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宝忆跟叶远洲眉来眼去,他提起一口气,径直走到宝忆面前,低声说道:“你随我过来下。”
说罢,先行离开。
姜宝忆看了眼四周,好像没人听到,大姐姐还沉浸在发现她秘密的快乐之中,兴高采烈与舅母分享点评,舅舅与几位男宾互相道贺,叶远洲则正在与外祖母交谈。
她挪了下脚步,没人发现,便赶忙蹑手蹑脚跟着周启消失的方向追去。
绕过长廊,冷不防被人一把握住胳膊,拉进开到荼蘼的凌霄花从中。
嘈乱的枝叶和花瓣拂在脸上,又痒又软,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炽热绵密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喷在她的额头。
她抬起眼来,一只大手自她左颊擦过将那扰人的枝叶推开,入目,是周启紧绷严肃的面孔。
姜宝忆有点害怕,殷红的脸蛋裹上细汗,她往后退了退,后脊抵在雕花墙上。
“大哥哥,你怎么了?”
“叫我令甫。”周启似乎不耐烦,声音挟着森冷压迫。
小姑娘咬着舌尖,酝酿了一番,还是没叫出来。
“我不习惯。”她沮丧的低下头,手指磨着衣角。
周启往下沉身,迫的她想扭头钻出来,可上前顶在花墙上的长腿快她一步,将去路挡住,她只好收起那点小心思,乖乖与他对视。
“宝忆,叫一声,让我听听。”
他放缓语气,循循善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