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知道,晋家已经把花宜姝最后一点耐心磨尽了。

跟酆都联姻是大事,不止晋家内部,上三州其余三大世家也在关注,此时大半夜忽然召集宗亲前往瑞华堂,那些客居在晋家的外姓人自然也发现了端倪。

一名身着蓝色箭袖长袍的世家子弟想要入瑞华堂而不得,只得带着打听来的消息回到了客居的院落。

天上明月隐没,地上人影寥落,他看见院中树下孤零零站着的黑衣少年,忙几步过去,说道:“你还在这儿呢!我听说晋宜姝已经答应了,正跟晋家主谈判。”

那少年闻言怔了怔,却没有说话。

蓝衣少年见他不语,急道:“袁寒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谁不知道阴鬼王要的是晋宜秋?晋宜姝这一去就是送命!昔日山盟海誓说得好听,事到临头你就成了缩头乌龟,我卫峰真是看错你了!我真该……”

“是她不要我!”袁寒衣一声大吼,把卫峰吓了一跳,他看着少年红了的眼眶,一时失语,好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哭了……”

袁寒衣骤然回神,用手背粗鲁地一抹眼角,才道:“我记得,我们背过的《天圣名录》里有一句话,这世道是天下人的,该当由天下人一同承担。”

“是。”卫峰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只得应道:“我也记得,这句话是一百多年前,天圣将军除掉第一头鬼主、夺回第一座城池时说的。”

袁寒衣道:“阴鬼王是九州共敌,诛杀阴鬼王,九州修士人人有责。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该由一个弱女子独自去赴死,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躲在一个弱女子身后,靠着她忍辱负重换来的一时安逸苟且偷生。我们人族,绝不该向鬼族献媚讨好。”

卫峰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袁寒衣绷紧下颌,郑重点头,“在她入酆都之前,我要把她救出来。”

晋家主宅,瑞华堂。

此时瑞华堂内灯火大盛,晋家家主晋海尘、晋家宗族好几位族老,以及族中德高望重的修士,尽都聚集于此。

花宜姝被他们围在中间,她的身子被这群人衬得高挑而单薄,声音却掷地有声,“想要我代替晋宜秋嫁入酆都,也不是不可以。要么将天圣将军改进的简易符文公开,要么将十八年来晋家嫡女该得的份例全都还给我,并且设坛敬告天地,我晋宜姝从此脱离晋家,此后晋家与我生养之恩一并断绝,将来我无论荣辱功过,都与晋家毫不相干!”

话音落下,晋海尘浓眉拧紧,几位族老面色不虞,其他人有的吃惊有的嘲笑,仿佛大人看见一个孩子在无理取闹。

在他们眼中,晋宜姝修为低下,资质平平,只有美貌和嫡女的名头值得高看一眼,她脱离家族,就是把自己唯一的退路断绝,愚不可及!

可心底看轻归看轻,在场却没有人敢肯定晋宜姝得不到阴鬼王的宠爱。

毕竟她生得实在太美了,像是朝霞悬挂天际、明月出于大海……哪怕是家族中最见多识广的族老也不得不承认,很难有人不想亲近这样一个大美人。

更何况晋宜姝并不是空有相貌的木头美人,她在修行上不思进取,旁门左道却玩得精彩,小小年纪,玩弄人心的本事也不遑多让,卫家、蒋家、袁家……这些世家之中的年轻一辈,不知多少人被她戏弄完却舍不得责怪,反将罪过揽到自己头上。

哪怕没有阴鬼王,他们也不会放弃晋宜姝,因为这是用来联姻的绝佳工具,甚至此时此刻,他们敢跟阴鬼王玩文字把戏,未尝没有抱着让晋宜姝蛊惑阴鬼王的希望。鬼也是男人,他们跟鬼物打交道多年,清楚鬼比人更好色,否则怎么会有“色鬼”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