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是个女子,利落的绛紫花缎短袄,及膝的石青褶裙,鹿皮长靴,手持马鞭,正是言双凤的姨妈陶蛮。
跟陶蛮一块儿来的,除了一直形影不离的元夕外,另一个人竟是万马山庄的大小姐王娇。
王庄主一皱眉:“陶夫人,您来这儿做什么?”
陶蛮走到近前,垂手微微一低头算是行礼,她笑吟吟道:“王庄主,我同虎啸山庄的关系,总不必多说吧,您难道忘了?”
王庄主道:“倒是没忘,就是说陶夫人选在这会儿来庄子,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走亲戚而已,难道还要看黄历选日子?”
王庄主哼道:“陶夫人如果只是走亲戚也罢了,只要不是来打扰我们办事的就行。”
陶蛮呵呵笑道:“王庄主跟虎啸山庄有什么事儿?如今我们凤儿不在庄子,这儿只有一帮老弱,顶不起天理不了事,您不如跟我说?”
王庄主立刻听了出来,眼神一变:“陶夫人,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可不要想不开。”
此时王娇快嘴说道:“爹,你不能干这么不仗义的事儿!之前的马儿明明是自己允了庄子的,过去多久了,还不放手?传了出去,这十里八乡只怕又要笑话咱们万马山庄了!”
“你到底是帮谁的!”王庄主怒斥,忽然跟想到什么似的,又道:“不在家里好生呆着,又乱跑出来,一个女流之辈,整日在外头厮混,看你是跟人学坏了!”说到最后的时候,他便看了眼陶夫人,意有所指。
陶蛮笑道:“我听着有人在指桑骂槐,不过我们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不像是有的男人,小出尔反尔,说出的话像放屁!”
“陶蛮!你说话别太难听了!”王庄主变了脸色。
“那是你招惹我在先!”陶夫人丝毫不让他,冷冷一笑,单手叉腰道:“我念在大家素日相识的份上,给你三分颜面,你别以为我是怕了你!给姑奶奶听好了,只要我还在龙城一日,就容不得你在这里肆意妄为,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陶夫人伸手在胸口轻轻地一拍,两只眼睛瞪向王庄主,这幅架势,倒有点像是挂帅出征的穆桂英了。
王庄主倒吸一口冷气,其实,他的确不敢跟陶蛮硬碰硬,万马山庄势力虽大,却只在北镇这边算是数一数二,但是陶蛮是龙城那里算得上的,而且陶蛮的交际极广,他并不敢认真得罪。
“陶夫人,”王庄主飞快地一想:“我知道你跟虎啸山庄是亲戚,但你也算是个消息灵通的,难道没听说最近京城那里传来的那些话?你若是已经听说了,我劝你还是想办法撇清最好,好歹也是有家有业的,别把自己满副身家都也栽进去!”
陶蛮冷笑道:“多谢王庄主提醒,也很不用你操心,”她说了这句,扫了眼院中站着的王家众人,略提高了声音道:“从北镇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十多天,就算送一样东西,出了京是白的到了这儿恐怕也变成了黑的,流言蜚语如何能轻信,还是你们都看见了皇上的旨意?”
众人鸦雀无声。
王娇道:“爹,你还是别在这里闹事了。难道之前还没吃够亏?”
被陶蛮那几句话说的王庄主的心里又不踏实了,他是个最精明会算计的人,从来没吃过那样的大亏,那二百匹马始终是他的心结,所以在听说京内流言的时候,自然正中下怀,恨不得虎啸山庄立即出事,他可以连本带利把损失的都弄回来。
但是听女儿这么说,他仍是拉不下脸来,嘴硬地回说:“连你也想来教训老子?真……”
正在此时,忽然又有杂乱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众人莫名其妙,却见竟是跟着王庄主的一名庄客慌张地跑了进来:“庄主,您快出去看看吧!”
同时跟随陶蛮的一名随从也疾步上前,跟元夕低语了几句。
王庄主正不高兴呢,喝道:“怎么了!”
元夕这会儿已经先跟陶蛮说了,陶蛮眉头一皱,吩咐道:“你去看看。”元夕点头,抽身往外去了。
王庄主不耐烦,撇下众人往大门走去,将到门口,他忽然半惊半喜,原来门口处竟是整齐林立着许多士兵,其中一人已经拦住元夕,不知在说什么。
王庄主看这幅阵仗,心中掂掇,这莫不是真的来查封的?赶忙上前要问究竟,谁知那带队的校尉呵斥:“站住!”
“官爷,我是万马山庄的,今儿有一笔账来跟虎啸山庄的人算算,”王庄主带笑道:“不知官爷们有什么差事?可别误伤了好人。”
那校尉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脸色并未缓和,呵斥道:“管你是什么万马山庄虎啸山庄,只要是在庄子里的都要严密看管。”
王庄主本还笑眯眯地,只擎等着听到对自己有利的话,得了这句,愕然:“官爷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元夕已经退后了两步,默然看着此处。
那校尉不耐烦地说道:“虎啸山庄的人许进不许出!一个也跑不了。”
王庄主这才觉出不妙来:“什么?真的、是要查抄吗?官爷我说了,我们不是虎啸山庄的人……”他方才还想着该找个法子把胭脂弄走,这会儿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校尉见他往前,手摁腰刀喝道:“来人!”一个士兵上前,猛地向着王庄主踹了一脚,拔刀出鞘。
王庄主惨叫了声,往后跌倒滚了一滚。
那校尉见他这样狼狈而且不再硬闯,才哼道:“关门!”转身出门后,士兵们将虎啸山庄的大门带上了。
元夕看清了这幕,也不管王庄主死活,匆匆折回。
渐渐地到了正午。
虎啸山庄外头,已经被北镇来的士兵们团团围住,大门跟后门以及侧门都加派了人手看管,仿佛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