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的客房并不多,他们两人也都不是奢靡享乐之人,一直将就着这张小小的竹床。
越迷津并没有理会他的笑语,只是缓缓睁开眼睛,冷淡道:“你昨日睡得不太安稳,我取了一朵醉梦花让你吃。”
醉梦一朵不成毒,可是睡梦初醒去取醉梦花,必然要吃解药,难怪越迷津一宿未眠,在榻上静坐。
秋濯雪心下歉然,缓声道:“越兄怎么不叫醒我,自己好好休息?”
越迷津怔了怔,好似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他打量秋濯雪片刻,沉声道:“下次我会记得。”
他时常语出惊人,秋濯雪正下床倒上一杯冷水漱口,险些一口喷出,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简单洗漱一番之后,才离开房间,他们的脚步都并不算快,毕竟谁都不想再撞见昨日那般尴尬的事。
伏六孤已经起了,甚至早饭都已做好,而藜芦提着水壶慢悠悠地泡开一壶茶,两个孩子正在吃面条。
两人看见他们前来,伏六孤想起昨日的事,心底总算涌起姗姗来迟的窘迫,倒是藜芦颇为镇定,还有心情摆开茶盏,询问二人:“饮茶吗?”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藜芦添了一句:“今日也无毒。”
伏六孤:“……”
秋濯雪:“……”
越迷津倒是丝毫不受昨日的影响,甚至还点点头道:“客气了。”
好友得偿所愿,当然叫人欣喜。
不过越迷津的异样更令秋濯雪感到忧心,起初他以为越迷津只是看到两个男人亲密的模样感到尴尬,毕竟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可眼下越迷津再见伏六孤与藜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那么昨日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此时正事要紧,秋濯雪不便多问,只好将此事深埋心底,开口调侃伏六孤道:“阿衡春风得意,看来藜芦大夫之前允诺的神木鼎之事,又有希望了。”
伏六孤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喜色,试图对他装出几分严肃来,到底没能成功,无奈笑道:“你就只记得这个?”
“我要是说些别的。”秋濯雪看了一眼茶水,语声微顿,“恐怕无毒之茶也要变得有毒了。”
这已经是伏六孤不知道第几次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送上门被秋濯雪取笑了。
藜芦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玩笑过后,众人用罢早点,藜芦起身道:“我去取鼎。”
藜芦因野葛毁诺之事发怒,可到底只是多借些时日用以炼制新蛊,并未意图彻底占有,如今青槲与大长老已死,新任巫觋继位时,按照规矩,前尘两消,此鼎必须赠还圣教。
赤砂与雪蚕闻言,立刻跳下板凳跟了上去。
神木鼎对圣教极为重要,藜芦也甚为珍惜,连他们两个孩子都没看过几眼,因此都想抢在别人面前先看。
他一离开,气氛无意识间轻松许多,秋濯雪终于正色起来,看向伏六孤道:“你当真想好了?”
“这哪有什么想没想好的。”伏六孤轻轻叹了口气,“濯雪,你与藜芦一样聪明,必然看得与他一样清楚,知道我与他之间有许多不适合的地方,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
秋濯雪柔声道:“情之一字,谁又能说清呢。”
“是啊。”伏六孤点了点头,恨不得以头抢桌来表达赞同,大拍桌子,他认真点头道,“就是啊!情之一字,谁又能说清。我只知道,他如今在意我,我也在意他,那我们俩就应当在一起,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的,现在也都圆满解决。”
越迷津默默扶稳桌子。
“就算……就算我们之间的问题仍然在,可是那又怎样。”伏六孤轻轻叹息了一声,“为了一夕欢愉忘却苦是愚蠢,难道为了不知何时才来的痛苦,将半生快活抛却,就不是了吗?”
藜芦的声音忽如魅影一般,出现在门外:“你在暗示我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