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蓟虽然并不执著于这些,但他也想象过哈曼的死亡。他见过两位母亲因病去世,那么父亲被人谋杀而死时,又会是什么样子?
每次想到这些,冬蓟都会尽量调整情绪,尽量转移注意力。
他不敢一直深想。明明是一场他没目击过的陌生的灾祸,他却会想着想着流下泪来。
他和莱恩都长大之后,他们在旅途中见过了更多的死亡。牲畜,野生动物,地精之类的小怪物,贫病的流民,重伤的旅伴……他们不止一次再度掉过眼泪,但每次落泪,都不及想起亲人的离世时那样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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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蓟的脑子里盘旋着种种念头。他找不到重点,也停止不下来。他在市集中慢慢走着,也不看周围,眼神有点发直。
忽然有一道影子投下来,挡住他眼前的昏黄光线。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青灰色的蟒蛇头部。
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按在冬蓟肩上,手掌大得几乎能包裹住他的肩头。
冬蓟从恍惚中回过神,认出这是阿尔丁。
阿尔丁在人类也算是十分高大,所以,当阿尔丁突然出现在身边时,冬蓟总会有种受到威胁的错觉。冬蓟不习惯近距离看着那狰狞的蟒蛇文身,也不喜欢突然被人靠得这么近。但这一次,在瞬间的惊吓之后,他却有点享受从肩头传来的温热。
阿尔丁吓了他一跳,却又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就像是他无意地走在虚空之中,忽然有人抓住他,把他带了出来。
阿尔丁把冬蓟带到一个拐角后面,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冬蓟看了阿尔丁一眼,又低下头。他倒不是想掩盖情绪,而是根本没明白阿尔丁在问什么。
看到冬蓟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阿尔丁的神色愈发严峻:“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处理的。”
“处理什么?”冬蓟呆呆地问。
阿尔丁说:“别害怕。救济院市集虽然隐秘,但并不混乱。它是在商会的眼皮底下运作的,我不会容忍打乱秩序的人。”
冬蓟恍神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了。阿尔丁看到他这幅样子,大概是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坏事。
他不好意思地低头轻笑:“我没事。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是我不好,我逛得太久了,还让您白白担心。”
阿尔丁说:“倒不是时间久不久的问题,而是你看起来怪怪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没事,真的。说来惭愧,我不是要筹备精炼实验吗,所以就一边看耗材,一边琢磨那些法术问题……有的事越琢磨越烦恼,大概我想得太投入了,所以表情变得特别奇怪。”
“挑到需要的东西了吗?”阿尔丁问。
冬蓟点点头。
“那就好。你可不要客气,需要什么就去买下来。你是我们雇佣的精炼师,买这些东西也算是为我们服务。你用得着这个市集,将来如果我没时间陪你,你自己也得多来几趟。”
听了这话,冬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打算多来几趟,而且最好是自己一个人来。阿尔丁主动这样提议,倒免去了他小心询问的麻烦。
两人边交谈边慢慢走向市集入口,穿过寂静的救济院,准备回程。
他们能谈的话题很有限,无非是这个市集挺好的、东西很齐全之类,一旦离开这个话题,冬蓟就接不上话,只是礼貌地附和。
看着半精灵这幅模样,阿尔丁渐渐减少了问话,但仍然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冬蓟。
他俩走到大路上之后,马车正好折返回来。在马车里,两人距离更近,冬蓟就更无法避开阿尔丁的目光。
忽然,阿尔丁问:“你是不是有点不自在?”
冬蓟一愣,立刻说:“当然没有。”
“没事,不要这么紧张,”阿尔丁笑道,“你一直很紧张。又要对我礼貌,又要做出比较热情的态度,每句话都小心翼翼……我都看得出来。我可是佣兵出身,见过的人多得很。冬蓟,跟我相处不用这这样,我又不是什么贵族老爷。”
显然冬蓟并不这样认为。据他所知,商会掌事比一般的“贵族老爷”还要尊贵一些。
商会共有一名首席,五名掌事,掌事们各有各的管辖区域,其中海港城正是森蚺阿尔丁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