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么,冬蓟竟然睡着了。可能是过于疲劳,也可能是昏了过去,他也分不清。
睡着前最后记得的画面,是他跑向阿尔丁,阿尔丁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肩膀。
再之后,他似乎还多少有点意识,但不太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醒来后,他躺在一间小屋里。房间四壁都是石砖,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带气窗的门,气窗上竖着铁栅栏。看起来,这里仍然是一间囚室。
不过,这囚室比之前的囚室条件好,面积也大一些。房间里有桌椅,桌子上是水壶和一盘食物,桌角点着带玻璃罩的烛灯。床铺对面的墙角还有个没门的小隔间,大概是洗漱用的地方。
冬蓟缓缓坐起来,发现自己被换了衣服,现在身上穿着一件丝绸长袍。腿上的红痕都被用过了药,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还有点冰凉凉的感觉。
他抖开被子,闻到了浓浓的药膏味道,凉气中混着酸苦味,他能分辨出其中两三样草药,不仅能消炎,还有小小的麻痹功效。
他抚摸着被褥和床单,布料又软又轻,质地丝滑,受伤的地方碰上去也一点都不痛。这样的整套被褥下面,却是简陋破旧的砖石床架。床架来自囚牢,被褥却精致得犹如来自贵族卧室,看起来十分诡异。
向床下看的时候,冬蓟看见了床边的鞋子。是他的软底鞋,就是他在阿尔丁家中穿的那双。
抬起头时,他看清了桌子上的食物。盘子上盖着手帕,手帕下面隐隐传来香甜的气息。冬蓟探身过去揭开手帕,看到了从前吃过的那种黑糖糕点。
然后,他盯住了桌上的水壶和木杯。
之前他精神恍惚,一直抗拒喝水,再加上哭了很久,现在嗓子已经一点声音也发出不来了。
他立刻扶着桌子走过去,给自己倒上水,干痛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
其实现在想想,那个审讯官给他的水不会有毒的。但当时他多少有些情绪崩溃,根本没法去理智地思考。
喝完水后,冬蓟发现桌子另一侧还有个凳子,凳子上放了一摞书。
最上面的一本,正是他之前还没看完的一本书,书签带夹在他亲自放的页数上。下面的几本也都是他的书,应该是从他的房间拿过来的。
冬蓟抚摸着书本封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说是委屈又不对,说是失望也不准确。
当他悠悠转醒,睁开眼的时候,有那么很短暂的一小会儿,他认为自己一定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一定在阿尔丁的宅邸中。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仍然身处在监室里,只不过是换了一间比较好的监室。
要说失望,他确实有点失望,但他一想到自己新换上的衣服、鞋子、药膏、舒服的被褥,还有盘子里喜欢的糕点……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失望。
最危险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只要多点耐心,多等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他走到门边,扒在气窗的栅栏上望出去,外面黑漆漆、空荡荡的,一侧尽头隐隐有火光,应该是守卫所在的区域。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尽头的墙壁上投下影子,有人走近了。
冬蓟畏惧地后退看几步。在市政厅地下监室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冬蓟门前。听起来是两个人,他们步伐轻软,不太像是士兵。
外面转动钥匙的声音,门被打开了。门前站着两个人,前面的年轻人一手提着小皮箱,一手拎着冷焰灯,站在后面的是一位至少年过七旬的老人,身穿颜色素净、质地良好的法袍,外面套了夹布斗篷。
老人的斗篷上有一枚金属别针,样式是简化为线条的龙与四角星。冬蓟认出来,这是希尔达教院的徽章。
第54章
从来者的打扮看,他们显然不是士兵,而是法师,甚至可能是希尔达教院的法师。
冬蓟十分困惑。但还是按照应有的礼貌对长者行了个礼。
老人笑了笑,从年轻学徒手里接过皮箱,然后就遣走了学徒。
学徒离开时暂时锁上了门,老人并未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