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合自己的路?”莫衡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不知道什么路,是适合自己的。
沈映月下巴微扬,道:“我曾经也不清楚自己想做些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你若与我一样,就试着去排除选择,留下自己最想做的,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上面,再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莫衡怔住。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吊儿郎当,事事依赖大房一家,母亲精明又自私,也令人不喜,父母虽然口中念叨他,催他读书,却没有人在他身上花过心思。
而且,从小到大,长辈们的重心,都放在了莫崇和莫寒身上,他仿佛是个陪衬,无论长到多大,都不可能追赶上优秀的兄长们。
若是莫崇或者莫寒还在,他自然可以这么放浪形骸下去,但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莫衡仿佛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却被猝不及防地推到了台前。
莫寒死后的这段时间里,他时常离开镇国将军府,变本加厉地逃避现实,直到今日——还从未有人这般清晰地告诉过他,应对未来的方法。
莫衡看着沈映月,良久,才道:“可是,我无一所长……”
莫衡说着,有些惭愧。
沈映月淡淡一笑:“怎么会?我见过你的画,画得很好。”
莫衡有些意外,问:“你在哪里见过?”
“我之前在查姜妈妈的乱账,发现她还倒卖了不少府中字画,有几幅你画的美人图流落到了墨缘轩。”
说罢,沈映月掏出一锭银子,道:“这是姜妈妈用你的画赚来的,我本打算等你回府给你的。”
莫衡讶异地看着沈映月,她手心里躺着一锭银子,虽然不多,但却好似是他有史以来,得到最大的肯定。
莫衡喃喃道:“这是……我赚的!?”
沈映月郑重点头。
莫衡怔然接过,小心翼翼地攥在了手里,银子触手生温,好似一团希望的小火苗。
“二嫂,谢谢。”
沈映月笑了下,秀眉微挑:“如今会道谢了,总算是有些长进。”
莫衡面上一热,露出少年独有的赧然。
秋风渐起,金黄的梧桐叶落到河面,恍若点点星光。
莫衡望着眼前景致,不由得陷入深思……他这般平庸的人生,也真的能有转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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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镇国将军府时,已经过了黄昏。
沈映月和莫衡才一进门,二夫人便迎了上来。
“衡儿,你终于回来了!”二夫人怅然道:“你父亲回来了,被你祖母好一顿训斥,如今还跪在祠堂里,不许他用膳……你快去求求你祖母罢!”
莫衡静静看了二夫人一眼,道:“母亲,父亲犯下大错,理应受罚。”
二夫人一听,顿时怒气上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说罢,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映月,道:“是不是这个女人和你说了什么!?你居然对父母这般态度?”
莫衡蹙眉:“母亲,此事与二嫂无关,今日若无二嫂出手,只怕父亲现在还回不来。”
二夫人柳叶眉紧皱:“衡儿,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今日差点将你父亲的手砍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真是气死娘了!”
说罢,二夫人气得拂袖而去。
沈映月看着二夫人的背影……有这样的母亲,也难怪莫衡不愿待在家中。
莫衡有些为难地看了沈映月一眼:“我母亲是一时情急,二嫂别放在心上。”
沈映月道:“你快去看看二夫人罢,我没关系。”
她从来不把二夫人这样的人放在心上,更别提二夫人说的话了。
莫衡叹了口气,无奈地追二夫人去了。
沈映月回到竹苑,巧云和巧霜已经备好了浴汤。
出去忙了一日,沈映月也有些疲惫了,泡着浴汤,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夫人,那十万两银子,长乐赌坊当真不要了么?他们不会反悔罢?”
巧云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问道。
她下午听梁护卫说了沈映月在赌坊的事迹,心中崇拜不已,恨不能亲眼所见。
沈映月低声道:“不会的。”
她心中清楚,朱七爷那样的人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承诺,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巧霜也忍不住道:“夫人这次去长乐赌坊,实在是有些危险,下次这种事,还是让二房自己去收拾得好。”
“这种事,不能有下次了。”
这一次,朱七爷能放过莫二爷,纯属侥幸。
若真有下一次……赔钱事小,但毁了镇国将军府的清誉事大。
而且,今日折腾了这么一轮之后,沈映月更是坚定了一个想法——镇国将军府必须开源,若同时失去权势和金钱,他们恐怕没有能力应对任何突发事件。
而以上两样,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徐徐图之。
沈映月泡在热水之中,神思悠悠。
沐浴完毕后,她换上了干净的纱衣,顿觉神清气爽。
巧云和巧霜便开始收拾沐浴的物什,而沈映月忽然想起,今日出门前,还有本书落在书房,便打算亲自去取。
莫寒的书房离卧房不远,沈映月便穿着寝衣过去了。
她一袭粉白纱裙,迎着夜风,穿过长廊,走向书房。
院子里寂静无声,唯有树影婆娑,无声地投射下黑色的阴影。
沈映月到了书房门口,如往常一般,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夜灯燃起,灼灼忽闪。
沈映月在桌案前,找到了自己读到一半的书。
反正还不想睡,她索性倚在了矮榻上,以手撑头,饶有兴趣地翻起书来。
沈映月长发微湿,铺陈在身后,有种慵懒肆意的美。
纱裙单薄,罗袜未穿,一双如玉的脚丫,轻轻落在矮榻边上,泛着莹润的光。
她看书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发觉房梁之上,有一个玄色身影,已经僵住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