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的顶端几乎已经浸在云里,沈过腾身穿过了那片云层,一阵的昏暗后,日光极其强烈地洒在他身上,也让他看清了那间宏大的阁楼。

阁楼前有片浅浅的空地,摆着一张石案,上面有一张古朴的七弦琴,却无人在此拨动琴弦。

琴边的香盒里置着一根香线,烧了一大半,只细细燃着一缕烟,散着沉沉檀香气。

沈过心中一动,身体也随之落在了这阁楼前。

阁楼三层,比之下面的单层屋舍要更加高大宽阔,瓦砾在日光下流连着层层粼影,镂刻的凤祥图纹更显威严庄重。

上书三个大字“沉凤楼”。

笔下虚淡散远,浓淡枯湿适宜,却暗藏千万般变数,包罗万象。

古来有传闻,凤凰择梧而栖,那这沉凤楼就像是那只栖在云景苍梧的凤凰吗?

沈过迈步走到阁楼前,沉沉的大门却是虚掩,他轻轻推门入内,再次嗅到那黑蕊莲上所散发出的甜香。

也同时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人声。

“……阿允,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你扶我去榻上休息一下吧。”

沈过一凝神,这是……席秋言的声音!

他快步往楼上走去。

“师尊是觉得浑身无力吗?”夏允生带着些散漫的声音传来。

“嗯。你扶我起来。”席秋言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

“我抱你去榻上。”夏允生的声音也低了些,言语间也没了丝毫敬意,不叫“师尊”直接称呼“你”,倒更像是情人之间的调侃。

沈过走上楼去,正看到夏允生将席秋言横抱起来往床榻边走去。

他顿时心里一堵,眉头也皱了起来。

虽然在梦里,他脑子似乎一直不太清醒,可依稀记得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那会儿该是他不知为何身体突生异变,无法视物又魔气涌动,但应该是席秋言主动来给自己进行了纾解。

沈过不明白席秋言是真的为了一个诺言做到这份儿上,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此刻,这人是自己的没错了。

不论感情如何,该负的责任他肯定得负,看到现在这一幕,该生的气……

沈过脑子慢慢能转了,也逐渐淡定了下来,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说这是一场梦,那这分明就是席秋言的梦,他只不过是个不知为何参与进来的旁观者。

而梦里发生的这一切,恐怕是席秋言之前发生过的,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

比如……剖丹。

沈过心里那股怒气,越发深了。

夏允生已经将席秋言放在了床榻上,轻声道:“师尊,对不住了。”

席秋言强撑着眼皮,只觉得今日的夏允生十分不对:“阿允……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困?”

“因为你的茶里,被我放了三倍的迷魂散。”夏允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讥笑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若我是敌人,你早死得尸骸无存。”

“……你这是何意?”席秋言不解。

“别撑了,昏睡过去能少遭些罪。”夏允生没什么表情地站直,手中缓缓浮现一把短刃,泛着幽幽蓝光。

“读霜刃……”席秋言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你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