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生来这世界上善与恶都交织错乱,想尽善的最终被迫成恶,再为善所灭,唯有自己的不断成长和强大,能够驾凌在一定的混乱之上,就如同他现在,暂时跳出这个漩涡,不必思考过去和未来。

可这样的情形又能存在多久,他自己在回到原世界的时候又该如何去从。

他们从偏远的村外慢慢往村里走去,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慢悠悠一直从漆黑的夜里走到了清晨的鱼肚白,却看见村口站了一大堆人,举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工具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而在他们面前的地上,则躺着浑身是血的范温千和面色苍白的尤肃。

“师父!师兄!”许若欢整个人都吓懵了,立即疯了一般跑上前扑到范温千的身前,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那群原本请他们来除祟的村民,“你们,竟然杀了我师父?!”

“呸,还在装什么道士,这老东西明明就是个妖怪!就是他害得我们儿女惨死!”

“他妄图伤害村长,才被村长反击杀死,别诬赖我们,带着你这病恹恹的师兄赶紧滚!”

“要不是村长发现得及时,我们整个村里的人恐怕都要被剥了皮丢到水缸里,这老道贼喊捉贼!”

“你是这贼老道的徒弟,难保不是帮凶,不过村长发话,说你们也是被骗的,不然我才不会放过你!快滚,不然别怪我手里的镰刀不长眼!”

“滚,快滚!”

“杀人凶手!”

“死妖怪!臭妖怪!”

许若欢被一句句话砸得血色全无,爬着去探了探尤肃的鼻息,才稍微透了口过来。

他抬眼看着这群愤怒的村民,看到先前招待他们的王婶,起身大喊:“王婶婶,我们是清平观的道士,怎么可能是妖怪是杀人犯!你知道的,我和玄过师兄去捉香妖,告诉过你,村里的人都是香妖杀的,怎么可能是我师父呢......”

话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难成声,他愤怒又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怎么会是我师父啊——他那么好的人,你们怎么能杀了他!你们凭什么杀了他!”

那王婶站在人群之中,一直没有冒头,此刻见许若欢点了她的名字,周围人都有些不善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埋怨:“你这小孩别瞎说,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话是假话,我可给你做不了证。”

“你为什么不能帮我们说句话!”许若欢愤怒至极,两步冲上前,吓得村民们握紧了手里的工具退了一步,他指着王婶,“你和村长明明知道我们一直在忙些什么,一直都在准备捉香妖的法子,你们这些人的子女亲眷好多都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我师父一直在山下各处除妖捉鬼,前两天才从花红县回来,被困在闹鬼的梁府里面整整三天,敢问他怎么可能来你们这里杀人剥皮!”

村民们被他说得面面相觑,面上的表情有些开始松动了些,可先前挥舞着镰刀的那人站了出来:“这是我们村长亲眼所见!就是你师父,这个化成老道士模样的香妖杀了人,还试图去杀他要剥他的皮,这才被村长发现了真面目抄起厨房的刀给他杀了,不然死的就是村长一家,而我们还要被你们给蒙骗!”

许若欢瞪着他,扬着脖子:“那你们村长才是被鬼魂给俯身了!他人在哪儿,你叫他出来跟我对峙!”

“笑话,村长怎么打得过你们这道士,你们顶着和尚道士的身份随便说他是被鬼附身了我们就信?当骗三岁小孩儿呢!”那男人讥讽道,“跟你说清也好教你明白,先前写信送上清平观的就是我们村长,如果不是发现了这老道士是妖怪假扮的,他怎么可能冤枉他!”

那王婶也开口劝了许若欢一句:“小道士,我觉得你们应该是被骗了,估计你这师父老早就被香妖给杀了,这妖怪变成你师父的模样带着你们来村里祸害人哩。”

“你胡说!”许若欢瞪着她,“你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你能分得清是非吗?叫村长出来!否则我就带着师父去花红县的衙门去告你们滥杀无辜,倒是叫县令也来看看,我师父到底是人是妖!”

“呯——”一个黑乎乎带着恶臭的尸体被扔到人群脚下,惊得一堆人连连后退。

沈过冷声道:“这才是香妖真身。凡是妖怪,只要身死就一定无法保持法力维持障眼法,所有真身一定会在死后出现,道长明明白白放在这里是一个人身,怎么在你们眼里就是妖怪了?那我是不是能随便揪个人出来说他是妖怪,只是没有显形而已?”

众人一时间有些怔愣,看着地上散发着恶臭的丑陋妖怪尸体一时间议论纷纷。

“小道长和大师不要生气。”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闻声连连让路,一路的搀扶和问好,眼中都是对这个人的信任。

四十多岁模样的男人,一身整洁的布衣穿出了几分不属于村里朴实人的规整,脸上的一些细纹给他平添了许多成熟,他态度恭敬,走路却不大利索,像是受了伤。

“是我不好,是我失手杀了这范道长,可我真的不知道他竟然就是香妖,就是害了我们村里二十多口人的凶手啊!”这男人一脸悲戚,自责地说,“都怪我,要不是我做主去请范道长,我们村里也不会遭到这样的祸事。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弄来这种尸体,可这老道士身上实实在在有能迷惑人的香粉,还将我老伴儿杀害。我们打不过你们,还请你们看在村里已经死了这么多人的份儿上,饶了我们村子吧!”

许若欢看着这村长睁眼说瞎话,抬脚就要冲上去跟他理论:“你——”

手腕被人紧紧攥住,耳边传来玄过师兄的声音:“村长被附身了,我们先走,你师兄还需要救治,回头再来对付他。”

沈过看着面前换了张皮的秦右,冷冷道:“事实如何,还请各位乡亲们能够明辨,香妖已除,我们的委托算是办完,今后这凉水村,死活也与我们再没有半分干系。”

村长轻咳了几声,算是默许,其他还有些人依旧忿忿不平地骂骂咧咧,可许若欢擦了擦眼泪再也没跟他们多分辨一句了。

二人带着范温千的尸身和半死不活的尤肃,终是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