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来家的地址,正月初五那天她记下来了,当时想的就是多条路子,万一自己哪天又想买点家电或者啥的,找不到门路的话可以找他。
赵家在书城市老城区的中心地带,金鱼胡同里,卫孟喜蹬着自行车,绕了几个圈,确保身后没人跟着,这才来到胡同中间位置,一扇挂着松枝的木大门前。
“咚咚咚。”
“谁呀?”里头有女人问。
“同志你好,赵春来同志是住这儿吗?”
很快,门开了,一个女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看见卫孟喜的脸蛋时倒是吃了一惊。
“同志,你是……”她家老赵不认识这么好看的女人啊。
卫孟喜从从自行车兜里提出准备好的奶糖罐头和麦乳精,“我叫卫孟喜,去年跟你家老赵在自由市场认识的,他在家吗?我有事找他一下。”
女人不收,但听说是自由市场认识的,那估摸着同样是干倒爷的,“在呢在呢,快进来吧。”
“老赵,有人找,别睡了,赶紧出来。”
赵家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有花有树居然还有一个葡萄架子,上头的葡萄已经吃完了,叶子还黄绿黄绿的。
葡萄架下是一套桌椅板凳,还有一把悠哉悠哉的藤编躺椅。
这就是卫孟喜的梦中情院啊!
“漂亮姨姨,吃包子。”忽然,腿边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手里捧着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高高举着。
“唉哟,姨姨谢谢你,但姨姨在家吃过了,你自个儿吃吧,乖啊。”
女孩看着有五六岁大,但十分乖巧,简直就是天使宝宝。
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都是稀罕的,卫孟喜很快跟赵春来老婆聊起来。
女人名叫唐云凤,跟赵春来同岁,也是书城人,俩人结婚七年了,只有一个闺女。
闺女名叫小燕,今年六岁,不仅好看,还聪明,已经上一年级了,今天是因为生病,所以没去学校。
小燕嘛,一点儿也不怕生,也稀罕这个漂亮姨姨,小嘴巴哒哒哒的,很会聊天。
过了好一会儿,赵春来才揉着眼睛出来,光膀子,只穿一个背心,嘟囔道:“我说老刘你可真能磨人,我都说了那个价拿不下……唉哟,咋是你?”
他的瞌睡一下就醒了,这个女同志他可不会忘。
“对不住啊,昨晚睡得晚,我以为是老刘……”
卫孟喜也不在意,反正这次也算是她有求于人,等会儿也正常,更何况他又不是故意摆谱。
“一点小零嘴,给小燕吃吧。”
这一次,看着丈夫脸色,唐云凤没有再拒绝。
“来这边说。”赵春来把她叫到堂屋,又把小燕使出去院里玩儿,唐云凤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的招待。
“赵大哥,这次来是有个事想问问您。”
这么客气,又是礼物又是陪笑脸的,肯定不是简单的事。
而这个女同志也算聪明人,能让一个聪明人觉着难办的事……赵春来有点头大,刚才收礼太爽快了。
“我不认识人,在我这儿是难事,但赵大哥您交际广泛,我就想着来麻烦您问问,我现在急用钱,手里又有点长辈给的物件儿,能不能……”
“你要卖古玩?”
卫孟喜赶紧摇头,都到这份上了,也不怕事情不成被他见财起意,直接掏出手帕包。
一方素素静静的手帕里,静静地躺着三件东西,金灿灿,绿莹莹。
赵春来眉头狂跳,金的!
“我能看一下吗?”
卫孟喜推过去。
他先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拿起金表,“劳力士啊,你这长辈可真有钱。”
他没记错的话,现在劳力士还没正式进入龙国市场,作为国际知名品牌,外面市面上随便一支都能卖到四五百,更何况还是金的……怎么说也能上八百。
他凑到耳边,听了会儿走针的声音,又跟自己手腕上的梅花表对了对时间,不错,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还是好的。
当然,在真正的爱表人士眼里,也不是越新越好,有的人就喜欢收藏旧物件儿,越旧越有可能是绝版嘛。
卫孟喜只是笑笑,斋藤新一当初跟她换松茸的时候,估计也笃定她这个“狡猾的龙国人”会把它卖掉吧,那正好,如他所愿。
反正给了她就是由她处置,家里看时间的她打算买块便宜的回去。
赵春来又拿起戒指看了看,“材质和做工都不错。”
但也仅限于此,所以也就是孟舅舅说的,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以前家道不错的时候随便把玩的,甚至都不会戴出去那种。
毕竟,太出挑的精品,卫孟喜拿着也不好出手,还会引火上身。
孟舅舅真的太会为她考虑了,就像父亲临终前送她的粉钻一样,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所以后来才会在谢家眼皮子底下得以保住。
“赵大哥要是能帮我找到出手的地方,价格也合适的话,我会重谢您。”
赵春来不置可否,沉吟片刻,“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金表八百,戒指每个五百。”
赵春来犹豫片刻,“我尽量,低于这个价我也不会帮你出手,你下个礼拜的今天再来,怎么样?”这价格确实是有点高的。
遇上懂行的爱表人士,金表或许能贵一点,但戒指也就上面的祖母绿贵一点,金价不值多少。
卫孟喜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干脆把东西留在他家,悄无声息的转回肉联厂。
其实她也挣扎过,东西到底要不要留他们家,万一被他贪墨了咋办?毕竟那可是小两千块呐!
可要是不留,她自己带着走,到时候两边联系麻烦,万一他找好了买家要看货,却联系不上她怎么办?她现在急等着用钱,错过一个买家下一个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吧,卫孟喜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以她观察,赵春来对妻女态度不错,不像某些石兰男人不是东西,她就暂时先赌一把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吧。
今天她来的事,他妻女都看着,他不至于昧这点良心。
对,卫孟喜只能这样想,可她忘了,赵春来也防备着她呢。
“老赵这事可危险啊,万一她是便衣……就是不是便衣,万一东西来路不正咋办?”唐云凤急得呀,她确定自己男人跟这女同志应该是不熟,可他咋还答应下来呢。
这要是赃物,老赵就是销赃的帮凶,犯法的。
尤其是一想到去年腊月里被人坑得血本无归那一次,还说是多少年的好朋友好工友,人坑你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大半辈子身家呐说没就没了,还差点进去吃牢饭,她现在对谁都持怀疑态度。
时代变了,人心不古啊。
“你啊,别操心了,你男人我虽然是被坑了一次,可现在不又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了嘛,做生意,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
赵春来把手帕包好,收好,这才意有所指的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她都不怕我昧下她的东西,我索性也胆子大点,给出去人情,以后才有来往的机会。”
他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尽量广结善缘,没错。
而且,他总感觉,以卫孟喜的胆量和聪明劲儿,以后说不定能大有前途,自己先结识下来,以后说不定有用呢?反正,他手里也有人脉,帮她一回,基本是无风险的。
听他这么说,唐云凤也就不叨叨了。
幸好,她也不是醋缸子,知道自己男人是在外头做大事,小卫虽然漂亮,容易让女人感觉到威胁,但看着倒是个正派人,听说都结婚有好几个娃了,不至于会跟已婚男同志搅和到一起。
“行,那你自个儿琢磨,我做饭去了,啊。”
小燕也跟着妈妈跑前跑后,赵春来一把搂怀里,“小丫头你生病不好好休息,瞎跑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