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衣袖,蹑手蹑脚,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兽,被他发现后,似怕他责备似的,立马捏着袖子往后缩了缩,那副小心翼翼又惶惶不安的反应深深刺痛了伍天覃的双眼。
元宝儿是何人,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连天都敢捅上一捅的小瘪三,小混混,大无赖,伍天覃认识他半年,何曾见过他这样一面。
在伍天覃心里,他元宝儿就该是嚣张的,蛮横的,鬼精猴精的,他该是肆意的,妄为的,他该是无法无天,没大没小,是抠门的,是精怪的,是任何任何,唯独不是眼前这样畏手畏脚,颤颤巍巍的。
只见伍天覃愣了片刻后,当即心头莫名一窒,片刻后,伍天覃二话不说,当即转身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垂着双眼,目光躲闪的小儿再次一把打横着抱了起来,再次认真又耐心的将他放到了床榻之上,随即凑到床榻上那小儿跟前,只盯着那双清澈又闪烁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爷哪儿也不去。”
“爷今晚就在这里陪着你,寸步不离了好不好。”
“乖,听话,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爷保证,嗯?”
伍天覃守在元宝儿床头,紧紧握着元宝儿的手,一字一句认真说着。
许是他这日格外温柔,又许是他的话虽轻,却格外的有力量感,天然便令人信服,又许是,是他的掌心宽而大,握着他的手,温暖而宽厚。
只见一寸不寸,紧紧盯着他不错眼的那双眼终于一颤一颤,然而慢慢阖上了。
许是受了惊吓,又许是受累一整晚,已是极累极累了,是那种遭受了致命惊吓遭受了极度恐惧继而导致精神高度紧张绷紧的那种疲累。
一阖上眼,元宝儿很快就睡着了过去。
然而人虽睡着了,却睡得并不安稳,只见他几度惊厥,几度挣扎,几度抽搐,好似随时随地要醒过来了,却又如何都睁不开眼,他时而面带痛苦,时而面露恐惧,好似在做一个极度恐惧的噩梦,数度想要从睡梦中惊醒,却又如何都醒不过来。
伍天覃寸步不离的在身旁守着。
他几度额头盗汗,他便立马给他擦汗,过后又开始发烧,梦魇,一直到痛苦得嘴里带着哭腔喊起了爹娘。
那一声声无助的爹娘刺痛了伍天覃的双耳。
一直到最后,伍天覃不管不顾,干脆掀开被子直接上了榻,将人轻轻搂着让他躺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许是伍天覃的胸膛坚硬宽阔,又许是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安全,终于,临天亮时,怀中的人儿这才渐渐消停,彻底安稳的睡了去。
整个凌霄阁彻夜灯火未灭。
相比凌霄阁,正房大院却是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话说因府内大乱,昨儿个大半夜的连伍老爷都给惊动了,竟直径起了床,下了榻,穿上衣裳便要往外查看,俞氏早得了通报,知道这事又因儿子院里的元宝儿那小童而起,生怕将这件事情暴露于老爷跟前,便立马巴巴将人拦着道,“行了,明儿个一早老爷你还得公干,方才银红来禀了我,就是几个小厮犯了事儿惹到覃儿了,他那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就着,发一通火就散了,你若再去,一准今夜过不去了,横竖覃儿行事我心里有数,惹不出大的乱子来,你且歇着罢,我再让人去探探。”
如此这般将伍老爷重新给哄了回去。
然而纵使如此劝抚了伍老爷,知道事情真相的俞氏却是彻夜难眠,竟一直枯坐到天亮,一直临近天亮了方微微眯着眼歇了去,不想,方一闭眼,这时,外头再次大乱了起来,只听到了几拨人马在屋子外头喧嚣不止。
俞氏与伍老爷二人匆匆起了床,便见府里的老管家马管家跪在外头抹泪道:“老爷,愚弟坏事干尽,死不足惜,老奴不求老爷宽恕,可老奴底下就这么一个弟弟,还望老爷开恩,念及老奴祖祖辈辈为伍家看院守院的份上,让老奴取回尸首准老奴送其回老家安葬罢!”
白发苍苍的老人哭得肝肠寸断。
而那头,银红领着个眼生的婆子白着脸,神色不明的冲着俞氏道:“太太,凌霄阁一婆子一大早送来了这个,说是,说是打院子里挖出来的——”
俞氏见情况不对,忙命那婆子将东西打开。
只见那婆子将一个带泥的布兜打开,赫然只见那布兜里头裹着两只棉布毒娃娃,只见那两只娃娃巴掌大小,一只略大,一只略小,娃娃身上一个裹着红衣一个裹着蓝衣,娃娃瘆人,血盆大口,一眼望去便令人极为不舒服,再细细一探,红衣娃娃无论从发饰还是衣着,仿佛都是照着伍天覃的穿戴风格所做,是个缩小版的伍天覃,而蓝衣娃娃虽瘦小几分,却也一眼可辨出,是个小号男娃。
他拽着衣袖,蹑手蹑脚,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兽,被他发现后,似怕他责备似的,立马捏着袖子往后缩了缩,那副小心翼翼又惶惶不安的反应深深刺痛了伍天覃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