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用示弱的声音说:“温总,我想睡觉。”
温栩就不再罚她了。
成涓那时候犯困,但意识活跃起来,她发现她甚至不用撒娇,不用讨好。无论她说什么,温栩都会听她的,会照做。
怎么会?
她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闲心,睁开眼,“忽然想喝酸奶。”
温栩奇怪她明明困了又要喝东西,但没多讲,“等着。”
披上衣服去冰箱里拿,回来时说:“还好我晚上忍住嘴馋,没都喝了,不然只能临时下单。”
霎时的开心就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迅速变成一大块黑幕,将她笼罩起来。
答应陪温栩那天,成涓都没有这样恐惧。
而那时,看着温栩掀开被子下床,说那句“等着”时,成涓明明白白地觉得恐惧。
她的角色突然滑稽了起来,怎么,就因为别人在睡前去帮她拿罐酸奶,她就要感恩戴德吗?她还不至于这样缺爱。
可是她这样损自己也没用,人是复杂的,不可控的。
毕业第二年的秋天,成涓的妈妈去世了,毫无预兆。又或许有预兆,但都在瞒着她,大家都知道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不愿她再烦神了。
支撑她的柱子遽然少了一根,成涓消沉得走不出来,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她妈妈这几十年的强撑,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人一定要这样活,是不是太残忍了。
还算残忍都是他们这种人的,温栩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请假了,没去上班。
在此期间,温栩没有打扰她,只是慰问一番。
她知道温栩是识相的,能欺负人时才可劲地欺负,任性又幼稚。但这种时候,她不会来找存在感,知道没人惯她。
一个星期后,成涓回到工作室,颇有几分行尸走肉的味道。
温栩想安慰她,被她拒绝了,此后没再找过她,她亦不去主动。
母亲的去世对她而言是个终点,也是一个起点,她决定换工作了。
离开温栩的庇佑,不再寻求稳和安定,她想要闯一闯。
她提要求时,温栩丝毫不惊讶,表情几乎在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成涓看得绝望,她不想要温栩这样对她,哪怕温栩冷淡地说“你凭什么离开,我不允许”都会让她好过。
可是温栩愿意听她的,温栩这个混蛋还要装温柔,她不如不温柔。
越是这样,她越要走。
温栩嘴上欠:“工资开少了,还是压力大了?有商量的余地吧,我记得咱俩关系很好。”
“都不是。”成涓一板一眼地说:“我需要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能永远靠你。”
这话让温栩笑容都没了:“柳成涓,你在跟我说结束吗?”
成涓茫然。
温栩戳穿:“当初你找我借钱就是为了你妈,现在她不在了,你很难过,恐怕你也不想继续敷衍我了。”
她没想到那里,成涓摇头:“欠的钱和情分,不会因为我妈去世而不存在,我不会忘恩负义。亲朋们的钱会还完,你的也会。”
“忘恩负义……”温栩重复,感慨,“你对自己的道德要求真高。”
成涓不理温栩的冷嘲热讽,“以后你如果想,我还是会陪你。”
温栩叹服她的契约精神当真是强。
看着她冷静的面容,温栩心里一点儿高兴都没有。
怎么会有柳成涓这种人啊。
她宁愿柳成涓耍无赖,说到此为止,以后不奉陪了。也不要她如此冷静地保证不会“忘恩负义”。
她温栩可不是欠虐,喜欢自寻烦恼,单纯觉得这样没意思而已。
还以为可以玩一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温栩的确有点不高兴,这源于她的自恋狂妄。总觉得用了心,柳成涓就得喜欢她。但是冷静一想,如果关系真的变质,那么麻烦无穷。
她又不想谈恋爱,为一个人去稳定,放弃所有,跟所有人宣布这是我下半辈子的唯一。明明她自己都不信。
没有感情会永恒,没有“唯一”存在。
成涓这样很好。
她如是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