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家一天卖出去的罐头都是以百为单位的,挣的钱可不比她少。没看李秀珍最近也买上自行车,穿上新皮鞋,烫上头发了吗?听说还花高价买了外汇券,上友谊商店排队,也等着买洗衣机呢。

卫孟喜眼皮子不浅,只要别来招惹她,李秀珍就是变成世界首富也跟她没关系。哪怕是世界首富也不可能把所有钱挣光,总有她这普通人能挣到的部分。

任何年代,勤劳,努力,都能致富,不一定大富大贵,但至少也不会饿死。

张雪梅还在喂奶,卫孟喜倒是提醒她少吃一点,万一龙凤胎上火,可她哪里控制得住哟,喝了两杯奶茶,啃了小半只炸鸡,打着嗝说不吃了要回家喂奶了,可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能不能给娃他爸带点回去?”

卫孟喜刚好在打包,用油纸包了半只鸡,又用罐头瓶装了两罐奶茶,“杨秘书喜欢吃辣,你可以让他用辣椒粉蘸着鸡块吃,一定要趁热才香,如果冷了的话就随便过个油,热一下。”

张雪梅笑眯眯的,心满意足的走了。

天黑以后,玩够玩累的许久治也走了,家里终于清净下来,陆广全也终于回来了。

炸鸡和奶茶他倒是不感冒,只意思性的尝了两口,看了一眼墙上,“怎么还没把奖状贴上去?”

这句话彻底让卫红爱死他了,千声万声爸爸叫着就要他抱。

根花根宝和卫东羡慕啊,悄悄握拳,以后他们也要拿奖,也要爸爸抱,要举高高,哼!

这种良性竞争卫孟喜喜闻乐见,直接发话了:“你们都给我多挣几个奖状回来,我给你们贴在电视墙上,看看上大学前谁的贴得最多。”

“妈妈,咱家小房子没贴的地方了啊。”现在的墙上已经被他们画得乱七八糟,还贴着不少呦呦的“大作”呢。

“谁说要贴这儿的,我是说搬家以后。”

“那啥时候搬家啊?新房子不是还没盖嘛?”

卫孟喜拍他们,“还没开始,但应该快了,最迟明年六一儿童节,咱们就能搬新家了。”

看着孩子们的欢呼雀跃,她又警告,“但是,都不许给我往外说,八字没一撇说出去招人恨,懂不?”

大家伙忙拍着胸脯保证会保守秘密,但根宝的注意力却在另一句话上——“妈妈,咱们家要买电视机了吗?”不然咋会有电视墙呢。

“等搬新家的时候就买。”

电视机啊,别说窝棚区还没有,就是前头家属院里也只有三台,李矿长和张书记家,再有就是那位新来的杜工程师家,前两家的是黑白的,杜工家却是彩色的,他们也跟着其他孩子偷偷去看过,但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还太小,压根抢不到位置,也挤不到前排去,只是看见个电视机形状是方方正正的铁盒子。

卫孟喜早就想买电视机了,只是窝棚实在太小了,买来没地儿放,也怕光线不好容易伤眼睛,等能换到宽敞的大房子里,窗明几净的,她一定要买上一台。

就是每晚坐着看会儿新闻联播,也是美事啊!现在没有手机,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收音机她觉得没有买的必要了,因为即使买来也没时间听,但陪着孩子看会儿电视,却是能增进母子(女)感情的。

宅基地有了,户口有了,现在就差钱。这几天虽然忙卫红的事,但生意有人帮她看着,每天进账稳定,倒是又多了好几百,自从买了摩托车到现在,手里攒下三千,就是不知道表和戒指能换多少。

说曹操曹操到,第二天中午,她刚进货到家,前后脚的,赵春来就骑着自行车,一路问到窝棚来了。

还是呦呦眼神好,她正在门口跟红烧肉玩耍,抬头一看,笑出一口小米牙,“妈妈,糖葫芦伯伯来啦!”

卫孟喜纳闷谁是糖葫芦伯伯,忽然想起春节的“奇遇”,莫非是赵春来?

“哎呀赵哥?快请进。”

赵春来穿着南方最流行的皮夹克,花衬衫,大头皮鞋,裤子是宽松的蓝色工装裤,要是再往脖子上戴根金项链,那就是妥妥的最有钱的暴发户打扮。

孙兰香几个煤嫂在院里洗下水,看见这么个陌生男人,也十分好奇,但她们也知道分寸,顶多多看两眼,不会上去就打探人家底细。

赵春来这一路找来可不容易,过年那次他俩虽然交换了姓名住址,但他住城里,只要说到街道胡同和门牌号,就能找到,可小卫只告诉她金水煤矿窝棚区,好容易来到窝棚区,全是一模一样低矮的小房子,他哪知道谁家是谁家。

幸好,小卫是名人,一说找她的,村口的煤嫂们就告诉她:“美味卤肉店啊,往西头走,保准能看见。”

当时他也纳闷,莫非小卫是卖卤肉的?那么漂亮个小媳妇卖卤肉,他脑海里卖卤肉的形象是国营熟食店那些白白胖胖的大师傅,或者是穿着白衣服蓝袖套的中年妇女,怎么也跟她挂不上钩。

谁知往西边走就真遇上一个挂着“美味卤肉店”的牌子,那天见过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跟一只小哈巴狗玩儿。

等进了院子,看见这成山的下水和浓浓的下水味儿,卤味儿,他才相信,小卫居然真的是卖卤肉的!

“院里乱哄哄的,赵哥你进屋说吧。”

房门关上,比起谈话内容被偷听,她才不怕别人说啥风言风语呢,相信有李秀珍那么个反面教材的存在,也没谁敢再造她的谣。

“你还真是卖卤肉的啊。”赵春来看着拥挤不堪的小屋,感慨的说。

太出乎意料了,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她在窝棚区卖服装是最有可能的。

可谁知道,挣钱的路子那么多,她却选了最脏最累最辛苦的一条。对,现在看见的是她请了工人,但一开始肯定是单打独斗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唐云凤,也干不了这么辛苦的营生。

“对,主要是也没啥手艺,就只能做点吃食。”她给泡了杯茶,“看赵哥这身行头,生意也挺顺利的吧?”

赵春来摸了摸皮夹克,笑得志得意满,自从年前那道坎过去以后,他的本钱又慢慢回来了,上个月又去了一趟南方,还去专门要建特区的地方转了一圈,别说,收获是挺大的。

倒爷赵春来现在可是又干回老本行了,“嗐,也是赚点辛苦钱。”

卫孟喜是真好奇他到底干啥,说他单纯的贩卖点什么丝巾剃须刀吧,又不太像,可要说干走.私吧,她又觉着赵春来没那么大的胆子,有妻有女还家庭幸福,软肋太多了。

一般干走.私的都是要么家里实在穷得没办法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要么就是无儿无女了无牵挂的,不然抓住就有可能吃牢饭的事,就是再大的经济诱惑也会三思而后行。

“赵哥您现在还往南方跑吗?那边有没啥新鲜事或者门路,我以后有机会也想去看看。”

赵春来坐直了身子,女倒爷也不少,甚至有些女人胆子比他还大。“新鲜事那可多了去,就说那边的皮带皮鞋和皮包,那就跟不要钱一样,贼便宜。”

卫孟喜对皮具还真有点感兴趣,因为八十年代的暴发户标配就说皮鞋皮带皮包,骂人还说是“开皮包公司的”,说的就是那些胳肢窝底下夹个皮包冒充暴发户,四处骗取政府补助和老百姓投资的骗子。

于是,她又着重问了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价格,有没有拿货量的限制,如果想拿的话该去什么地方。

赵春来见她真感兴趣,也就知无不言,聊了好一会儿,茶水也喝了两杯,卫孟喜这才想起正事:“赵哥这次来,是不是东西不好出手?”

本来说好一个礼拜后她上门去的,今儿还没到时间他却自个儿找上门来,是不是她给的心理价位太高了?有卖家给不到,所以来征询她的意见?

赵春来也不兜圈子,直接从怀里掏出几卷大团结,“金表卖了850,戒指一个520,一个530,一共是1900元,幸不辱命。”

卫孟喜都惊喜坏了,“哎呀赵哥也太谦虚了,我没想到你真能全卖出去,还能卖这么高。”当时她报的底价是表800戒指500,其实也知道偏高了,如果能低一点的话她其实也愿意出手。

“居然比我预计的还多一百块钱,赵哥您这份恩情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赵春来喝了口热茶,轻轻笑了笑,“别说啥感谢不感谢的,出门在外嘛,大家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卫孟喜点头称是,从钱卷卷里抽出二十张,双手奉上:“麻烦赵哥了,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赵春来推回去,“甭跟我客气,知道你要不是急用钱也不会舍得出手,自个儿先用着吧。”

他起身打开门,也不跟她客气,“倒是有卤肉的话,可以给我切点,我就好这口。”

卫孟喜于是也赶紧把钱收起来,他不收钱其实也好,这样以后就能有更多的机会来往,你帮我一回,我拉你一把,她要想把生意做大,肯定是需要生意场上的朋友的,“好嘞,您等一会儿。”

直接给他切了一根猪舌,两斤肥瘦各半的卤肉,当然还有一只卤鸡没切,直接拿整的给他,这样他拿回去吃不完的话也好送人。

这一口气拿走这么多东西,煤嫂们都惊诧极了,等人一走,小声问:“这谁啊?你家亲戚吗?”

卫孟喜笑着点点头,“对,我娘家那边的熟人,住在省城,今天来是给我带个信儿。”

她说得这么详细,煤嫂们倒是不好意思再打听了,都说咋不留人吃个饭,娘家亲戚呢。她们中的很多人自从来到矿区还没回过老家呢,娘家亲戚,那可真是太遥远了。

卫孟喜笑笑,正好孩子也放学回来了,这个说他今天被老师夸奖了,那个说他也是,叽叽喳喳扔了书包先灌水。

卫孟喜点点他们骄傲的小鼻子,开始分派活计,洗姜,扒蒜,摘小葱芹菜香菜,继扫地之后,再让他们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她每天调味料用得多,这些都是大几斤的买,以前总觉着气味重,不想让孩子沾上,但那天老大夫说可以试试让她们多接触一下,说不定能试出过敏原,以后远离就是了。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她们的手段吧。所以,使唤起童工来,卫孟喜的良心一点也不痛,将几小只使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