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示意她从案几上抽了纸张出来。
涟卿照做。
他俯身,修长的指尖在纸张上轻轻点了点,“邵泽志的关系网,画出来,朝中的,军中的,还有世家的。”
涟卿懵懵看他:“……”
他也看她,低声道,“这个不画出来,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告老还乡了,还是依然在朝中?”
涟卿原本是为了糊弄他的,眼下才忽然觉得,好像又进入另一堂课了。
涟卿如实道,“我知晓的不多。”
“知道多少,画多少。”
涟卿提笔,也认真专注,她在京中只有数月,早前的事也没印象了,这数月来同邵泽志邵老大人接触的时间有,但不多。
等画完,真的只有寥寥几笔。
不需要岑远开口,她自己也会意,兵部侍郎算是要职,她一个东宫,对一个兵部侍郎的生平和关系知晓得都太少了。
她也真的画不出来了,抬眸看向岑远,“……”
他看了看她,没有勉强或为难,轻声道,“后日的功课,大后日我要看。”
涟卿轻嗯一声。
明日再休沐一日,后日就会早朝,等早朝结束,她就能寻不少人问起邵老大人的事。正好在节骨眼儿上,她多问几声也不算突兀。
虽然岑远没有再提她对邵泽志邵老大人近乎一无所知的事,但还是轻声,“东宫也好,天子也好,要比旁人更清楚如何如下,殿下连他在朝中,军中,世家中的关系都捋不清楚,如何御下?”
涟卿微怔。
他又看了她一眼,最后沉声道,“这样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仿佛还是岑远第一次……
涟卿愣住。
他也低头,放下那张纸页,“万事开头难,但也始于足下,不急。”
涟卿其实有感觉,从昨日在湖心亭那处见过魏相起,岑远就有些不一样,她也说不好的不一样……
“我知道了。”她抬眸看他。
“继续。”他移开目光。
涟卿也继续道,“还有辇东军粮之事,辇东一带是产粮之地,西秦东边的粮食大都产自辇东,走鲁广粮马道运送。但自今春起,鲁广一带的河流改道,早前的粮马道被河流数次切断,运送极其不便,还会大量绕路,兵部和工部在此事上争执不休。眼下虽是夏日,但今冬的粮食和物资已经需要往边关运送,兵部早就火急火燎,但对工部来讲,正值盛夏,旱的地方旱,洪涝的地方洪涝,民生才是大事。双方在早朝上争执不休,再加上邵老大人此时告老还乡,就像点燃了导火索……”
涟卿说完,抬眸看他,“这样的事都吵了好几日了,但每日都还在吵。”
岑远也看她,“吵是对的,这么大一个朝堂,每个人都要各司其中,兵部有兵部的本职,工部有工部的要务,如果都不管自己的事,而是先迁就对方,殿下才是该考虑,他们背后有没有猫腻……”
涟卿顿住,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那这样的情况应当怎么做?”
岑远凑近,“朝堂就如□□,□□上的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才能转动起来,但在转动□□的时候,要有人调整方向,把控大局。”
涟卿眼前一亮,“老师(魏相)?”
岑远颔首,“魏相近来在忙什么?”
涟卿应道,“还是上次说的,栩城旱灾之事,户部处置不妥,户部一干人等都被罢免,老师在主理此事。”
岑远笑道,“那就对了,粮马道的运输眼下只是不便,但还没有中断,兵部吵得厉害,是因为趋利避害,一来可能真的会涉及到粮草不及时,但哪年的物资不会出纰漏?总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各地驻军的封疆大吏哪年不同兵部吵。兵部自己疲于应对,还不如眼下就摆出强硬姿态,到时候真有事,兵部就能将自己摘出去,别说是兵部的事,兵部当时在朝堂上闹得多凶,朝中都有目共睹的,兵部也是站在各地驻军一处,殿下想,是不是闹心的事就少了很多了?”
涟卿心中:“……”
岑远继续,“所以殿下,朝中之事不仅要分轻重缓急,也要看各自背后的目的。魏相他很清楚,眼下户部的事牵连甚广,影响也很大,是首要的大事,所以魏相的精力在户部和栩城旱灾一事上。兵部要闹,就让他们闹,殿下明白了吗?”
涟卿轻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