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

“我要他做我的娈宠。”

说这句话时,郁灯泠的语气极为认真。

小巧精致的下巴微微抬着,显出三分与生俱来的倨傲,仿佛能被她看中,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

听到这话,皇太妃的脸色顿时一沉。

“不行。泠儿,不要胡闹。”

一旁的薄朔雪脊背笔直地站着,脸侧须发挡住神色,竭力装作平淡的样子,但耳根已经通红,甚至连脖颈都红了一块。

当面听人说着这样的话,实在是太破廉耻。

薄朔雪活到如今,所尝所品皆是阳春白雪,就连闲暇时随手抚弄琴弦也能赋予高洁深意,如今却被人当做玩物一般,肆意拿他做着这样的肮脏话题。

方才只有他与长公主两人时,他都忍了。

但现在竟是说给皇太妃听,论年纪和辈分,皇太妃都能当他的长辈,这不得不让薄朔雪联想起自己的父母,更进一步想到若是此等言论被爹娘泉下有知听见,定会觉得他以色侍人,对他失望透顶。

而他自己若真成了那等幸臣,也一定是遗臭万年,恨不得自己将自己扒皮剥骨。

有那么一瞬,无论这长公主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薄朔雪都不想管了。

干脆提剑将人杀了,再自刎了事。

但理智尚存,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我没有胡闹。”郁灯泠强调了一遍,没什么情绪的神色看起来似乎非常执拗。

“你没有胡闹,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太妃还想再说几句教训的话,郁灯泠又躺倒在了软榻上,根本没有要听的意思。

郁灯泠一脸无趣地偏头望向窗外,白得简直像是能透光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躺着的姿势也十分平静,好像随时都能停止呼吸一般。

皇太妃嘴角似是抽动了几下,脸色有些发青。

过了很久,皇太妃转身对薄朔雪道:“薄小侯爷,本宫有话对你说。”

说完,踏过门槛走了出去,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穿过月门、花厅,来到了另一间别院,没有离开长公主宫殿的范围。

郁灯泠眯眼看着他们离开,没说话,也没阻止。

外面的雨还没停,在长公主的宫里无人敢给薄朔雪打伞,他本就有些湿润的衣角被淋得更湿。

立定后,皇太妃先给自己顺了顺气,才对薄朔雪道:“薄小侯爷,你今个儿受委屈了。”

薄朔雪受的气哪里是一句“你受委屈了”就能抚平的,他心中虽然不以为意,但表面仍然礼貌,微微拱手道:“谢太妃体恤。”

皇太妃又道:“泠儿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薄朔雪闭了闭眼,心中已酝酿起风暴。

不放在心上?君子门下受辱,定要为自己正名。

虽不急于当下,但来日光明磊落要她偿还时,必将要百倍千倍。

皇太妃既是叔父请来的救兵,应当会在他与长公主之间周旋一番,想个折中的法子,寻个机会送他出宫回府。

长公主步步紧逼之下,能想到的正常做法,也不过如此了。

虽然这样好似是仓皇逃走一般,同样有损薄朔雪的气节,但无论怎么权衡,都似乎还是要比真的留下当幸臣要好一些。

皇太妃又仔细看了他一回,说道:“薄小侯爷确实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这时候再怎么夸他,薄朔雪也是听不进去了,便没说话,等着皇太妃的下一句,应该是要掩护他偷偷出宫了吧。

皇太妃叹道:“不如你就从了泠儿吧。”

薄朔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