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足够宽敞,墙边放置一个米白色的雕花立柜,上面的花瓶中插着一束金黄的郁金香,按照花瓣的湿润程度来看,应该也是今天放上去不久的。
时笺问:“第一个抽屉吗?”
宋淮礼嗯了一声,低磁的嗓音里含着明晃晃的笑音。
时笺未作他想,径直拉开把手——
叮。仿佛午夜许愿盒被打开,里面五彩缤纷的蝴蝶哗啦啦飞了出来,如狂风般席卷了时笺的心脏。
柜子中央,静静地躺着一艘船。
用粉红色贝壳内壁材料做的帆船,舵轮和风帆一应俱全,经抛光处理后亮晶晶的,有如琉璃般漂亮,底座是檀木质地,刻着一行小字,时笺小心翼翼地端到与自己视线平齐。
上面写着,【赠给我的小航海家。】
时笺曾经无意中提过一句,她好喜欢粉色,因为感觉很梦幻很少女很浪漫,他一直记到现在。
“生日快乐,阿午。”
“是密西西比河的粉蝶贝。”宋淮礼讲话很慢,“天然的成色,我请工匠做的。知道你喜欢海。”
少女背对着他没有说话,男人弯唇,温和询问:“喜欢吗?”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秒,时笺将礼物轻放在郁金香旁边。
“是啊,我喜欢海。”她望着那处出神,呢喃之中有些微颤抖,“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就好。”男人说。
她没有说谢谢,而他已经很习惯——他们之间,从来不必说这些。
时笺站在老式摆钟下低头拭泪,背影看起来娇小惹人怜。长久的安静过后,时笺转过身来。
一双黑漉漉的杏眸还很是湿润,但较刚才更清澈明亮,映出浅浅的雨后弧光,稚气而有光彩。窗外落雨声依旧,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极致温柔的夏至夜。
就算希望渺茫,也要为之努力不是吗?这个道理还是他教与她的。
“我决定了。”她说。
“决定什么?”宋淮礼浅笑。
时笺背过手,抿唇低头,矜赧地晃出两步,来到他床边。她沉吟许久,决定保留秘密,睫毛眨了眨:“之后再告诉你。”
宋淮礼喜欢她偶尔冒出的这种孩童个性,没说什么,按铃唤护工进来。
“时候不早,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他原意是让时笺住在隔壁的房间,护工也说:“时小姐,您先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我来照顾先生。”
时笺脚步未动,咬唇迟疑道:“我想留下来。”
“……”
她恳求地看向宋淮礼:“就再加一张陪护床,可以吗?我想学着照顾你。”
宋淮礼微笑着看着她,没有立即应声。倒是护工有些为难地小声说:“夜里……可能会不太方便。”
他说得很委婉,但时笺一瞬间想通什么,蓦然局促不安起来。
她考虑得太不周到了,顷刻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但这种情绪还没来得及被发酵放大,就听见宋淮礼温声说:“囡囡就去隔壁吧,听话。”
时笺无措地点头:“……好。”
小姑娘抱着自己的粉红船安顿下来,宋淮礼的病房也熄灭了光,只留一盏小夜灯。
肺栓塞术后需要静养,他刚才罔顾身体状况说了太多的话,但护工能感觉到先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故而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恭谨地在一旁密切观察情况。
房间内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很快被窗外倾覆的落雨声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