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看了一眼他,目光往后,哈哈笑道:“盛三姑娘也在,这可真的是巧了。”

听见他口里说巧,盛则宁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眉心紧蹙。

“你我兄弟与未来的皇子妃竟同时被困于此,这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老天爷也想让我们凑个对。”

盛则宁理都懒得理他,一声不吭。

封砚也是个闷葫芦,对于封疆这样油腔滑调的轻佻之词更不会评判半句。

封疆左右看了一眼,讨了个没趣,不由心中暗哼,要不是封砚也是个皇子,就这讨厌的性子,肯定讨不到夫人。

“不过,也有不巧的。”

封疆又懒洋洋说道:“萱儿说与盛家往日有嫌,绝不会呆在一个屋檐之下,如此也只有我与萱儿一间,盛三姑娘与我五弟一间。”

封砚看了一眼盛则宁,她细眉如颦,左右为难。

并没有半分欣喜。

这是一间二十步就可以从头走到尾的旧屋。

旧屋里没有什么家具,三四个灰扑扑的蒲团堆在角落,一张漆料斑驳的条凳横在中央,但凡值点钱早已经被附近游荡的乞丐偷走了。

虽然十分破陋,但盛则宁还是要感谢这位三皇子大方。

如若他不愿意让地,以封砚的性格,必然不会与他相争,那她连这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雨越下越急,瓦片都不堪打击,发出让人惊惧的脆声,就好像那些雨变成了刀子,正在前赴后继地敲打哪些脆弱的瓦片。

盛则宁打量了屋顶,有些担忧这些老旧的瓦片能否撑得下去。

封砚脱下了身上沾满雨水的蓑衣,在门口位置抖了几下,把上面的水珠抖掉后才拿到火边。

盛则宁回头也去摸躺在稻草上的竹喜,她后脑勺上有伤,出了一点血,不过已经结痂了,伤口不大,只是人一直没有醒来,就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脑。

担忧固然担忧,但是身边没有大夫,没人能诊病。

就在盛则宁看着竹喜发愣的时候,封砚把火堆一分为二,然后又在角落里又捡起一根竹竿,他把蓑衣穿到竹竿上,架在竖起到条凳与窗台上,形成了一道简陋的屏风。

挡在两人之间。

“殿下在做什么?”盛则宁看着滴滴答答还在滴水的蓑衣屏风很不解。

封砚的声音从蓑衣的另一头传来:“衣服湿了,脱下来烤干。”

他话音落下不久,一件藏青色的圆领扣衫就搭在了蓑衣上。

他倒是脱得干脆,但是盛则宁却不敢。

哪怕身上衣服湿漉漉的,她也不敢在这种破屋里脱下来。

盛则宁不再开口,整个屋子都安静,只有雨声充斥着天地之间,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坐在火边上,慢慢衣服从湿冷,变成潮热,盛则宁抱住双膝,看着火苗噼啪吞噬着柴木、干草。

不知过了多久,封砚又开口道:“衣服干了,你换上。”

盛则宁抬起头,封砚隔着蓑衣屏风,手里拿起那件藏青色的外衣,“穿着湿衣,你会病,这里没有大夫,病了没人能治你。”

封砚一直穿着蓑衣,所以他里面的外衣并没有太湿,没用多久就干透了。

但是盛则宁不一样,她先是掉进水塘,后又扑到水里,一身的衣服早已经湿透,就连竹喜身上的衣服都比她好许多,至少人家小吏还知道心疼姑娘,把蓑衣早早让了出来。

“……谢殿下。”她声音闷闷的。

不过封砚说的也对,她不能病。

盛则宁起身接过衣服,手指不小心碰到封砚的手,他掌心粗粝的触感让她指尖像是触及炭火一样,飞快收了回去。

她想起在雨中,封砚就是用这样的手,大力拍她的后背。

“多谢殿下。”她又道了一次谢,这一次她的声音诚恳了许多。

封砚救了她,又不计前嫌地帮助她,她不该对他再有怨恨。

背对着蓑衣屏风,盛则宁把自己身上的湿衣、缎鞋、袜子都脱下,考虑再三还是保留了抹胸与绸裤,然后再把封砚的那件外衣穿到了身上。

衣服暖烘烘的,包裹着她冰凉的肌肤,很快盛则宁觉得困了,顾不上稻草脏或者扎人,也躺了下来。

封砚本来正拿出怀里的案卷准备复查,冷不丁瞥见蓑衣屏风下一抹月华映雪的白芒。

——那是盛则宁露出来的一截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