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榕榕总觉得她这是看废物的眼神。

穆瑾的确在怒其不争,因为男女主的极度不配合,她这个反派现在简直没什么用武之地。

男女主对她丝毫不设防,无论她想做什么,两个人都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全力支持,这还让她玩什么?反而担心动作太大不小心就把他们搞死了。

段榕榕萎靡了一瞬,看穆瑾又淡淡地垂下眼去看函件,又强行振作起来,单手撑着下巴,努力摆出最可爱的表情,“穆总管,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就只知道了你喜欢吃栗子糕,还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还喜欢些什么呀?吃的,用的,或者娱乐活动什么的……?”

她的话在穆瑾再次望过来的目光下自动消音了。

穆瑾道:“你整天不去干些正事。”

比如想想如何与男主联络感情,起码让他先认识你。

“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

探听反派喜欢什么。

“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思进取!

“是想死吗?”

我看你是想让我死。

段榕榕讨好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她看着一脸阴沉,连头都不抬的穆瑾,整个人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穆,穆总管她还是这么凶,好孩怕。

也许是按照大燕国的礼制,太过注重除夕夜的关系,正月十五反而没有多少忙碌的事,穆瑾带着人各宫各院地走了一圈,将份例的元宵给大家送去,也就没什么事了。

在走到太和殿前时,穆瑾在门口犹豫了几番,正好看到李连的小徒弟水金出来,连忙开口唤道:“水金?”

水金正了正身子,扭头看见穆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稚嫩的小脸突兀地红了一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路小跑地奔到穆瑾面前,眼睛也不敢看穆瑾。

“穆总管有什么吩咐?”

穆瑾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当是在皇上面前当差,难为这小孩把他累坏了,一挥手让身后的人将元宵递过来。

“我这还有三宫六院的份例要送,皇上的份儿,你就负责送进去吧。”

她还在心中庆幸,幸亏看见的是水金这小孩,而不是他那个讨人厌的师父。

水金愣头愣脑地被人塞了个食盒,待看见穆瑾转身要走了,一跺脚小跑到她面前,扯开笑容道:“穆总管诶,这元宵,是不是还是您亲自送去给陛下比较好哇?”

他见穆瑾皱了皱眉,连忙又补充道:“您算起来也好几天没见万岁爷了,他还总是念叨您呢。”

谁知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就让穆瑾糟心起来。

男主不好好反省为什么会和反派传出流言,竟然害唯恐天下不乱地念叨她?

“倒也不是我不想见陛下,只是你也瞧见了。”穆瑾昂昂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后跟着的一长串食盒,“我这实在脱不开身,你就转告陛下,再耐心等等吧,啊。”

她意识到这样是不是太嚣张了点,亡羊补牢道:“告诉陛下,这碗元宵是我亲手做的,就当给陛下赔罪了。”

说完她一仰头,目不斜视地从水金面前走过,只留给他了一个绰约的背影。

水金一个人抱着食盒,等穆瑾都带着人消失在拐角了,低声嘟囔了一句:“这穆总管真是越来越招人稀罕了……怪不得万岁爷整日都惦念着她。”

说到万岁爷,水金想到宇文睿那张大过节也没见到笑模样的脸,微微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眼手里的食盒,思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好苦着脸进了太和殿。

谁让他地位最低,压根找不出第二个替罪羊了。

太和殿里静悄悄的,通明的烛火被笼罩在精美的灯罩中,除非刮起大风,否则绝不会引起摇曳。

若是晃了万岁爷的眼睛,可有他们这些当值的小太监好受的,

水金悄无声息地踏了进来,立刻回身关上沉重的大门,也不敢抬头窥视,跪在屏风外磕头道:“启禀陛下,奴才水金求见。”

屏风内沉默一片,宇文睿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有轻微的奏折翻阅声在后面响起。

随后传来李连的声音:“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没见陛下在忙着吗?有什么事儿?”

水金被师父当头训了一番,苦着脸道:“回陛下,是穆总管送来了十五的元宵……”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屏风内翻阅奏折的声音停下了。

“穆总管送来的?”宇文睿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她倒是没有忘记朕。”

重重一声奏折合起的声响。

把水金吓得整个人都在地上颤了一下。

宇文睿的声音里包含着一丝危险,“都到这太和殿门前来了,为何不亲自进来?”

水金都快趴到地上了,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万岁爷的火不要发在他的身上,一边悄悄埋怨穆瑾怎么就让他来走这火海刀尖。

整个太和殿,谁不知道这几天皇上的情绪差得很呐,他和穆瑾说皇上在等她,那可真一点都没撒谎。

原本陛下第二天就做好了准备,命人备下了穆总管最爱吃的栗子糕,说等她来赔罪时给她端上来,好让她宽下心,表示陛下没有怪罪于她。

谁知道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当陛下忍不住派人去探听消息时,穆总管已经又带着那个叫段榕榕的小宫女,满宫跑着忙活了。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再加上又出了吴嫔那档子事,陛下的脸,可是有好几天没有出现过笑的模样了。

别说笑了,连眉头舒展的情况都很少。

即使陛下不再提,他们这些在太和殿当值的,哪个不知道陛下心里惦记的是谁,又是因为什么才如此满脸官司。

水金叹息一声,还是不忘哆哆嗦嗦地回万岁爷的话:“穆总管,穆总管她说,这碗元宵是她亲手做的,当做给陛下赔罪,她现在实在忙碌,脱不开身。”

“她亲手做的?”宇文睿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她倒是比我这个皇帝还要日理万机。”

水金不敢再说话了,就这么趴在地上,等着皇上发落。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金盯着自己的冷汗从鼻尖掉到地上,也不敢伸手去擦。

宇文睿的声音从上面淡淡地传来:“李连。”

李连应声,不待宇文睿再多说,走到水金面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趁着抬头时视线交错的一瞬,李连冲着门外打了个颜色。

水金会意,将东西交给他师父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宇文睿看着李连恭恭敬敬放在他面前的一碗元宵,白糯圆润的圈圈沉浮在偏白的汤水里,倒是弥漫开几分诱人的香气。

宇文睿握住瓷勺,在碗里搅动了几番,突然开口道:“李连,你怕死吗?”

李连一惊,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面上却是微妙的笑意,“万岁爷,奴才自然是怕死的。”

宇文睿笑了一声,“所有人都怕死,但为什么她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非要挑战朕的底线呢?”

李连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关于那位的事,现在在宫里可没有人敢当着皇上的面多说什么,何况他也知道,皇上不是在问他。

于是李连垂眉敛目,恭谨地立于旁侧,尽职尽责地做一个情绪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