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榕榕虽然称不上衣衫不整,但是经过一整晚的磋磨之后,身上的衣物也凌乱不堪,虽然冬季穿得厚,也漏不出什么,但在思想封建的古代人眼里,还是颇为不雅。

她就这么邋邋遢遢,还散着发髻,连鞋都没穿好地扑向了穆瑾,仿佛被扔去上山下乡好几年之后终于见到亲人了一样。

穆瑾被顾倾带得严肃沉重的心情,就这么被她给撞没了。

但她可不敢让段榕榕愣头愣脑地这么抱过来,只好侧了侧身,让段榕榕扑了个空。

“穆总管。”段榕榕又露出那种委委屈屈的神色,“我感觉咱俩已经好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

“不对,”她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在顾倾身上顿了一下目光,“刚才不还是晚上吗?我又穿越了?”

穆瑾想要扶额。

“冷静一点。”她冷声喝止住段榕榕的不着调,“姑娘家家的,看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

顾倾在有人打断之后,就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眉目渐渐恢复成往日的冷淡,他看向段榕榕,道:“现在应该不需要代你转达了。”

是不需要,段榕榕现在已经精力旺盛地开始追问了:“转达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昨晚上发生什么了,我怎么突然就睡过去了?”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但是穆瑾在这里,她压根没有产生一丝担心的心情,只是有几分好奇。

穆瑾不打算给她解释太多,冷着脸道:“一个小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还不赶紧整理一下自己,你打算就这么出去吗?”

顾倾看了她一眼。

有段榕榕在场,无论他还想说什么,都只能闭口缄默。

穆瑾心惊胆战地等了片刻,自从昨晚见顾倾在戎锋面前口不择言之后,她真怕他突然失去理智,在段榕榕面前也胡说八道。

好在,顾倾的理智还在,他还是那个高雅淡然的顾太医。

“段姑娘在此处梳洗吧,顾某先行回避。”他文雅有礼地说完,微微欠了欠身,率先转身出了房间。

段榕榕正七手八脚地抚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此时见顾倾出去了,不由停下动作,羞怯又含着丝渴望地,瞥了穆瑾一眼。

穆瑾:对不起,又忘记现在她不是个女性了。

她冷冷地回视了段榕榕一眼,甩袖跟了出去。

顾倾正等在门口,他们两都往门口一站就非常奇怪,顾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暂且将穆瑾带到了偏堂等待。

好在他们两个官都大,无论在顾倾的院子里做什么,都没有人敢上前来询问质疑。

太医院毕竟人多口杂,顾倾只是为穆瑾倒了一杯热茶,两人没有交谈太多。

穆瑾也就将顾倾方才起的半个话头忘在了脑后。

除夕之后,穆瑾的事却没有减少,宫中过年大概持续到了正月十五,这轰轰烈烈的年才算过完了。

她一直都没有向段榕榕解释过除夕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宫中关于她和宇文睿的流言尘嚣甚上,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段榕榕不必由她告知,也慢慢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姑娘却什么都没问,如年前一样,跟在穆瑾身边,帮她忙这忙那,忙里偷闲时还去大膳房拿栗子糕给她吃。

在又一次她将装着栗子糕的食盒放在桌上时,反而是穆瑾沉不住气:“你不好奇,宫中为何有这般流言吗?”

段榕榕将栗子糕拿出来,大眼睛弯了望,“你都说了是流言,我当然就不在意啦。”

不愧是现代来的女主,深知三人成虎的道理,她不是没有产生过猜测和怀疑,只是选择相信穆瑾而已。

穆瑾默了默,不知道是否该和女主解释,她和男主没有一腿。

事实上从除夕夜之后,她连宇文睿的面都还没见过,宫中传言本就捕风捉影,却不知道为什么,宇文睿一直没有制止。

帝王尚且任由流言发酵,其他知晓真相的人又如何敢开口。

哪怕是一直都想辟谣的穆瑾。

“我……”

她刚艰难地开了个头,段榕榕就拿起一个栗子糕,在她惊恐的眼神中,一下塞进了她的嘴里。

穆瑾:!!!

她用能杀死人的眼光瞪向段榕榕,段榕榕却像感受不到似的,拍拍手给她递了一杯水,“你们那些聪明人的弯弯绕绕,我也搞不懂,穆总管不必特意向我解释。”

她笑眯眯的,“我只需要跟着穆总管,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给你添麻烦就好啦。”

穆瑾:塞我一嘴栗子糕,还让我呛到这件事,可不是我让你干的。

但是她看着段榕榕真诚的笑容,眼底的光芒渐渐柔和下来。

段榕榕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是有着小动物一般的直觉,见穆瑾没有生气的迹象,兴奋地说起了今天刚听到的八卦:“对了穆总管,你听说吴嫔的事了吗?”

一整天都在忙着监督做元宵的穆瑾:“她又怎么了?”

“吴嫔她,居然是假怀孕!”段榕榕抑制不住地满脸红光,“哈哈哈哈哈哈她居然是假怀孕!一个假肚子,跟我们耀武扬威些什么呢,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吴嫔是假孕?

穆瑾怔了下,倒是也没有太过意外。

除夕当夜她就有了这个怀疑,作为一个怀孕的人,她不但太过生龙活虎了些,并且在顾倾提到肚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心虚。

如今被揭露开来,也是意料之中。

就是这段时间给她忙的,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了,毕竟不是穿进的宫斗剧。

段榕榕那边还在叭叭:“听说除夕夜她就被皇上软禁在长生轩了,只是因为过年,一直没有处理她,现在年也过完了,皇上命令顾太医亲自去给她把脉,就被拆穿居然是假怀孕。”

她满脸都是幸灾乐祸,“这下看她怎么收场。”接着又欢呼一声,“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她来找我们的麻烦了,真是太好了!”

穆瑾望着她兴奋的脸,心里想的却又多了一层。

也不知女主这样纯粹的高兴,在吴嫔的审判下来之后,还能不能持续下去。

而且吴嫔的倒台,总让她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无论是根据常理推断,还是吴嫔的表现来看,她身后一定有支持她的人。

会是谁,贵妃吗?

不,她见过贵妃,贵妃的眼睛不是有阴谋的眼睛,而且在任何情况下,贵妃从未站到她的对立面过……

等等。

穆瑾倏然想起,除夕之夜时,她在听到顾倾对吴嫔的肚子有所表示的同时,似乎看到吴嫔的目光在向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不是那种没有目标时,胡乱而惶惑地瞎转,而是有目标地在搜寻着某个人。

而当吴嫔注视着某个方向时,她脸上的惊惶突然就变成了尘埃落定的绝望。

当时她望向的那个地方,站着的人是——

“穆总管,你在想什么呢?”段榕榕叉开五指,在穆瑾眼前晃了晃,“今晚就是中秋了,你喜欢什么馅儿的月饼,我去给你拿!”

“我不喜欢月饼。”穆瑾下意识地回答,沉着脸将下属递交的函件上打了个圈表示已阅。

段榕榕泄气地往她身边一坐,两只小臂交叠放在桌子上,垫上了自己的下巴。

她挑着眼睛看向穆瑾:“穆总管,你每天好像有想不完的事,忙不完的活,怎么受得了的呀。”

穆瑾的笔尖顿了顿,凤眼斜睨看向段榕榕眼巴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