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晚之后,巡抚就被赶回了辖区,被令在事情出现明确的证据之前,不许再擅离职守。

巡抚大概是知道目前无法耐穆瑾如何,不甘地启程离开了燕京,临走时那双怨毒的眼睛让穆瑾记了很久。

在巡抚走了之后,宫中盯着穆瑾的眼睛少了几双,也多了几双。

不过穆瑾已然习惯了在这种瞩目下生活,将原主扮演得更加活灵活现了。

古代仿佛连时光的流速都变得更加缓慢了些,她一边推着反派任务,一边关注着男女主那边的发展,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

自从三月初就有了化雪的迹象,宫中种植的早熟树木已经开始抖落一身冬雪,悄悄露出其下冒出的新芽,整个宫中已经有了些许绿意,是初春的感觉。

穆瑾直到快四月了,才又见到了安河公主。

彼时穆瑾刚忙完一阵,经过几番部署和博弈之后,她终于有了牵制徐丞相的能力,这也和贵妃至今未曾解除禁足有关。

看来宇文睿真的相当不喜欢他人顶撞于他,只是贵妃的那一句话,至今都没有消气的苗头。

穆瑾走过许久没来的落雪阁外墙,看着这里由于疏于打扫,而遗落的些许积雪,恍惚地觉得,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年真就如梦境一般。

怀揣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秘密,做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而如今她的演技已经如此娴熟,即使面对着脱缰的剧情和跑马的各种角色,也鲜少再回到刚来时的手足无措。

再次见到安河,竟已是阔别两个月之久。

穆瑾站在树后,静静地凝视着坐在床边的那个小女孩,感觉她的眉目又长开了一些,这期间穆瑾虽然没有亲自前来见她,但在庄城教授她武艺的夜间,也托他带来过一些口信。

因此安河在这段时间里,不但没有因为以为自己被穆瑾抛弃而黑化,反而深觉自己不能在这深宫之中成为穆瑾的累赘,反而更加努力去学习和习武,就为了能更快地摆脱掣肘,成为穆瑾的助力。

不知道若是这个小姑娘,知道穆瑾的最终目标是推翻她父皇统治的王朝,会作何感想。

看了一会儿,还带些寒意的风吹进了窗口,安河皱了皱眉,起身想要关上窗户。

而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一棵老榕树下,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穆瑾。

她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即使久别重逢,穆瑾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仿佛特意绕过来看人家的不是她一样。

按照穆瑾的性格,现在看到人了,也就可以走了。

于是穆瑾作势转过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虽然没有看到安河的表情,但是从瞬间响起的翻腾声和喘息声来判断,安河可能连门都来不及走,直接毫不淑女地踩着窗口就跳了出来。

“穆锦文!”

安河的声音也似乎圆润了些许。

穆瑾站在原地,等着小公主急切地跑了过来,停在她身后一步之远的距离,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安河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哑,“穆锦文,你这么久没来看我了,连句话都不和我说吗?”

穆瑾没有回身:“两月不见,公主的礼仪倒是让奴才大开眼界。”

安河顿了一下,倒是笑了两声,“果然是你啊。”

穆瑾叹息一声,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她。

胖了点,看起来更健康了,也更高了些,也许是习武的缘故,此时已经能达到穆瑾的胸口了。

安河仰着头,贪婪地看着她,“再过半年,我就能比你高了。”

穆瑾有些想笑,“公主要比,好歹也挑个有比头的,我看门前那棵老树就不错。”

看出她眼底浅浅的柔和,安河也笑了,笑着笑着有些委屈,“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

明明不是无法来见她,那个一直监视着她的“师傅”在贵妃被禁足后的没几天就被调走了,而庄城的武艺教学却风雨无阻,每晚都进行。

庄城是穆瑾的人,穆瑾要是想来见她一面,明明非常容易。

“看上去成熟了些,一开口却还是孩子气的话。”穆瑾低头瞥她,“当你不会问出这种话开始,也许你就能来见我了。”

安河不服地抿抿唇,却也不去反驳穆瑾,只是低下头思索着。

“我来见你,是来看看你的学习成果。”穆瑾道,“我虽答应了你的母妃要照看于你,但我终究不是做慈善的,只有有用的人才能留在我身边,可懂?”

安河抬起头来,温和了些许的眼睛里又浮现出那种狼崽一样的目光。

“我自然知道。”她声音紧绷,“我不会让自己成为无用之人,如娘亲一般任人欺凌。”

穆瑾看着她,脑海里又闪过了惠贵人临终之前的容颜,以及惠康盛惦念的神态。

她很想告诉安河,她的娘亲不是软弱之人,相反,惠康莹有着远非常人可比的毅力。

她在入宫之前就洞悉了自己的命运,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入了宫,自从有了安河,她尽了一切的力量去保护她。

虽然母女俩被遗忘在偏远的冷宫,但是起码,皇上想不起来她们,想害她们的人也想不起来她们。

若不是惠康莹自己身患重病,她能再护着安河许多年。

然而穆瑾若是肯向安河透露这些,也就不是原作里那个抓住一切弱点,力图控制住安河的反派了。

看着她沉默,安河有些不安,站姿都不自觉地更规矩了些,“怎么?”

“无事。”穆瑾看向远方,“你舅舅和你娘亲一样,若有朝一日你能见到他,也许能亲口问他一些事。”

“我舅舅?”安河怔了一下,而后有些激动地伸手去抓穆瑾的袖子,“你见到了我舅舅吗?他在哪里?他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自从娘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信件?他知道娘亲已经去了吗?”

她的声音有几分发梗,还有几分恨意,“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忘记我们了……”

穆瑾的目光浅浅地落在她抓在自己袖口上的手。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安河激动的情绪却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周身隐隐有些发寒。

她看着穆瑾,只觉得在分别的两个月中,对方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毕竟是年少心性,安河不能接受心上人对自己这般冷漠的样子,她仗着自己学了这些日子的武,不但没有收回抓着穆瑾袖子的手,反而得寸进尺地探过手去,试探着握住了穆瑾细腻微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