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如有实质的目光,冰冷地落在了安河身上。

安河心口发紧,确是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握着穆瑾的手渗出了一丝汗水。

“我,我会尽快成长,你先告诉我关于我舅舅的事吧。”

穆瑾眉尖微蹙,想要将手抽回,第一下安河却没有放开。

看着安河隐含着狼性的眼睛,穆瑾突然觉得,她和她父皇竟然有些相似。

“放手。”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寒意。

安河的手颤了一下,终是慢慢地收了回来。

“你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住,却指望我相信你能管住这张嘴吗?”穆瑾阴冷失望的眼神看向安河,“你且自己考虑一下吧。”

说完,她不顾安河眼底倏然升起的巨大恐慌,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穆瑾一直没有回头,直到确定不会被看见了,才探出手来看了一眼,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安河的温度。

小狼崽子,和她父皇一样不让人省心。

但是越不让她省心,最后的反噬也会越厉害,这正是安河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

穆瑾摸了摸自己的手,将手插回到袖中时,从袖袋里摸到了纸张的触感,她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脚下转了个方向。

栖凤宫如今远不是当初奢华靡丽的模样了,虽然不至于像落雪阁一样,连打扫的人都疏忽职守,但也是门庭冷落,即使有初春的绿意点缀,也无法消弭其中凄清的气氛。

贵妃禁足,门前倒是没有侍卫把守,穆瑾抬手想要敲门,随即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一声,直接一把将大门推开。

门内和门前相比,也不曾减少萧条之感。

贵妃理应配置八名宫人服侍,只是据说贵妃在禁足后心灰意冷,看着宫人们烦躁,于是遣散了六人,只剩下从娘家带过来的两名大宫女还在这里伺候着她。

穆瑾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殿里的人。

率先迎出来的是两名大宫女之一的双珍,她看见大门被打开,先是小声惊叫了一声,一见是穆瑾来了,脸上霎时涌现出些许紧张。

“穆总管!”双珍小碎步跑到穆瑾面前,先是福了个礼,道,“贵妃娘娘今日在休息,总管请回吧。”

“既然来了,你认为我会就这么离开吗?”穆瑾看都没看她,也没有因为她的阻拦而停下脚步,向殿门走去,“在我治你不敬之罪之前,让开。”

然而还没走几步,另一名宫女的身形就在殿门中出现了。

双玉瞪了后面无措的双珍一眼,挂起笑对穆瑾道:“穆总管,不说贵妃娘娘今日不见客,就算是开门见人,也断断没有连门都不敲,直闯后妃宫闱之理。”

穆瑾这次给了面子,倒是停下了脚步,只是那眼神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了对面前之人的蔑视,似乎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连低下头拂到一旁的精力都懒得花。

她淡淡地道:“如今我在这宫中,还没有去不得的地方,你们娘娘这是打定主意,不想见我了?”

双玉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她和双珍对视了一眼,但还是坚定地站在殿门前,不让穆瑾进去。

“穆总管恕罪。”她道,“非是娘娘不愿,只是娘娘在休息,奴婢实在不能让你进去。”

穆瑾这才正眼看了看她,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嘲讽,“真是个忠仆啊。”

双玉的脸白了白。

她深知眼前之人狠辣的手段,既然娘娘如今失势,又明摆着和她作对,她已经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

正当她闭上眼准备等死之时,殿中传来了贵妃的声音:“双玉,让她进来吧。”

双玉睁开眼,里面有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是,娘娘。”

“不必了。”穆瑾抬起一只纤白如玉的手,制止了双玉想要带引的意图,“出去吧,我和你们娘娘单独聊聊。”

双玉顿了一下,没有听见殿中发出反对的声音,于是福了福身,退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看着穆瑾的身影消失,双珍犹有余悸地伸手拍拍心口,略带佩服地对双玉道:“不愧是姐姐,居然能直面那个穆总管,我连和她说句话都有些打颤。”

“瞧你这点出息。”双玉小声训斥了一句,眼里也有些后怕,“我又何尝想和她对上,只是咱们要是退了,娘娘怎么办?”

“那我们要不要进去保护娘娘啊?”双珍担心地看向殿门。

双玉摇摇头,“娘娘都没发话,咱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他们肯定要说些重要的话。”

“穆总管最近风头正盛,连老爷都要暂避其厉害,万一娘娘被欺负了怎么办。”双珍还是有些担心。

进入殿中的穆瑾可不知道外面两个对她嘀嘀咕咕的宫女,她看了一圈,见殿中央的熏香炉颜色冷寂,上面已经落了一层浮灰,显然已经许久没有点燃过了。

贵妃依旧一身红衣,坐在贵妃椅上看着穆瑾走近。

“贵妃娘娘。”

礼不可废,穆瑾随意地拱手对贵妃行了个礼。

贵妃冷笑:“刚才还在外面要给我的人治罪,现在又如此怠慢本宫,穆锦文,本宫只是被禁足,不是被废黜,你这么嚣张,就不怕造报应吗?”

“不敢。”穆瑾微微勾起了嘴角,霎时一抹绝艳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饶是贵妃对她恨之入骨,也不由因这抹笑靥而晃神。

“难怪,难怪……”贵妃脸色发白,却是自嘲地笑了一声,“难怪皇上会为你如此着迷,自从你回来之后,不但再也没有召过后宫侍寝,还……”

还怎么样?穆瑾倒是没关注宇文睿和他的后宫怎么样了,说起这话头也接不上。

可贵妃越想越觉得郁愤难当。

她堂堂丞相的女儿,艳冠京城的千金贵女,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在皇上的心里,竟然还比不过一个阉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在看不见穆瑾的日日夜夜里,她都咀嚼着这份屈辱和恨意,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要让穆瑾也感受她此刻的羞愤。

而如今穆瑾本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了,她竟然反而感到一丝无力。

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为她而晃神,更何况一个习惯于将天下美色都纳为己有的皇帝?

“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贵妃的声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娇俏,一字一句都含着愤恨和鄙夷,“只是你虽然非完整之身,但也好歹曾是个堂堂男儿,如何能以色侍人,魅惑君主,你如何对得起你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