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回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贺时年,那家伙与她年岁相仿,算来如今还是个小孩子,养父母俱丧,沦落街头,若是今年秋日之前不找到他,只怕他又要步了前生的后路。

执金卫训练营那种地方,她不想贺时年再进去了。

锦心深吸一口气,又常常吐出,好在如今方家已到,越王扶持幼帝之患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自然不会出现越王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利从执金卫训练营选人建立暗卫营。

若说执金卫尚存人情,暗卫营就是毫无感情的越王剑刃,若想要在其中立足,必然九死一生。

方家一倒,越王与御嫔通奸也讨不着好,无形之中贺时年的一次灾祸就此消弭,但若是他一直流落在外,锦心还是放心不下。

“阿旭……”锦心低低地唤道,她此时满心期盼,惟愿在京中搅弄风云的那只手,真的是贺时年。

但此时,就连京中究竟是出了变故还是有人插手她都尚未摸清,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期盼,一切真如她猜测的一般。

方府与文家在不同的街道区域,但其实真算起来,却只隔了两条民居屋巷,几乎是背靠背的了。只是一条民居巷子,巷子这边事金陵豪富,那边是中心权贵,几墙之差,富贵之别。

不过今日往后,方家,也不能算在“贵”之一字里了。

锦心听着方府那边的动静,一夜未曾阖眼,她知道,以执金卫办事效率,这会子方府中仆妇护院都应已被迷晕了,方家一家几口与家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应该被关在一处,一番折腾下自然清醒,却只会被撂在一旁,执金卫应该专注于搜寻方巡抚书房的暗格,无论方家人怎样吵嚷,都不会有人理会。

她曾与执金卫打过许久的教导,对执金卫的路数自然再了解不过了。

她一夜未睡,婄云便也未曾躺下,陪着她出神发呆,天将明未明,天边刚有些蒙蒙亮的时候,看锦心面上似有几分从灵魂深处流露出来的疲意,婄云忽然低声问:“主子,您几时才能长久这般清醒?”

锦心指尖轻点那一簇如意云纹,眼帘微垂,“我也说不准,如今已经在慢慢磨合,但这身体太弱,一点点来,不知要忙活到什么年月去。幸而我偶尔还能清醒过来,有些要紧的事情,也不会耽搁了。”

她面上疲意愈浓,声音低低地道:“婄云,我很累了。今夜是察觉到外头的动静才勉励醒来,下次醒来不知是何年月,你要好生珍重自己,不要叫我神智混沌之间,也要为你操心。”

她的尾音似乎带着些轻叹,婄云眼眶一酸,连忙点头:“主子您放心,婢子定然好好的,陪您长大。您不能时时清醒记忆完全,那您要做的事情,婢子就尽力替您做得周全。”

“也没什么事情啦。”锦心眼里带着点笑,一双黑如点漆凝寒星的瞳孔流露出些许属于文四姑娘的明媚与娇态,“我如今只想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就让我懵懵懂懂地做文四姑娘,慢慢长大也好,不急。”

婄云连忙点头,又扶着锦心躺下。

京中,贺时年一夜未曾安睡,他心里估算着时候,在执金卫大概抵达金陵破开方家大门时从床榻上披衣坐起,来到窗前推开窗寮向外看去。

但见天边一轮皎洁弯月,寒星闪烁,叫他联想到一双熟悉眼眸,带笑的时候,也是这样微微弯着,如同此时的月亮一般,眼睛会很亮,仿佛有星子从天边坠落,落在那一双眼中。

一想到这,他就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金陵去,他想好好地守着锦心,陪她长大,陪她长成无忧无虑只识风花雪月的娇小姐,不必染着半身鲜血,扛着江山、守着皇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