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朝堂,为大不敬。
但此时没人敢言半分,就是最爱谏言的言官也都纷纷垂首噤了声。
傅珩自楚婈手中取出刀递给一旁的侍卫,拿衣袖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净,柔声问,
“可伤着哪儿了?”
“没有。”
楚婈的语气还带着些许的颤音,十余年了,她终于报了血海深仇。
占据心底深处多年窒息般的压抑,在这一刻悄然消散。
犹如压在背上的大石终于碎了,整个人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眼前人温柔的语气,熟悉的清香,让楚婈浑身似是泄了力般,软软扑在了傅珩怀里。
“我报仇了。”
傅珩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在那柔软的发丝上,轻轻嗯了声,“嗯,报仇了。”
一旁的未堂等人,却是眼里冒着星光。
他们没有忽略楚婈那句"以贺若少主之名收回祖父赐予你的贺若之姓"。
所以,少主这是愿意认贺若少主的身份了!
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了。
“恭喜王婶婶,大仇得报。”
一片寂静下,李云徵带着明朗的笑容走至傅珩楚婈身边,微微颔首道。
楚婈整理好情绪,离开傅珩的怀抱,傅珩见她确实无碍,才回眸看向李云徵,少年面上纯净清澈,看不出半点端倪。
二人对视半晌,傅珩才淡声道,“也恭喜皇上,登上九五至尊。”
哪怕没有窥出半缕异常。
傅珩也明白,此事没那么简单。
皇家人,岂有真正心无城府的。
越是纯粹到极致,手段越是高明。
只是不知,他是如何拉拢了云亲王。
李云徵仿若半点也看不出傅珩眼中的复杂,仍是如以往那般明朗的声音道,“多谢王叔,以后,还要向王叔多多请教。”
傅珩唇角一勾,意有所指道,“皇上年少有为,英明无双,何须小王指教。”
傅珩在李云徵面前,向来以长辈自居,也常有点拨教导,何曾以小王自称过。
这是对李云徵有些恼意了。
李云徵眸底微暗。
还是被王叔看出来了。
王叔自来不喜诡计多端之人,日后王叔会讨厌他吗。
李云徵唇角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半个字。
他了解王叔,如同王叔了解他一般,无论他如今怎么掩饰否认,王叔都不会相信,恐还会适得其反。
而他无声的默认,让傅珩眼底更加深沉了几分,半晌后,他后退一步,双手奉上半块兵符,“既新帝已登基,小王再无执掌半壁江山之理,请皇上收回兵权,允许小王辞去摄政王一职。”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摄政王这是何意?
皇上还未及冠,且纨绔了十几年,朝堂之事怕也是两眼一抹黑,若一手执掌江山,定要出大乱子。
唯有李谌玉与忠王眼底闪过一丝阴暗,若无傅珩插手,想要夺得皇位,易如反掌。
只要李云徵同意傅珩请辞,少年天子不足为虑。
李谌玉没有想过放弃,眼看到手的江山落到了自己儿子手里,他这个太子变成了一个笑话,所以,他必会想办法夺回江山,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他绝不会就此放弃。
然李云徵又怎会如了他们的意。
他一双大眼紧紧盯着傅珩,光芒皆散,低喃道,“王叔可是恼了我?”
李云徵自小爱黏着傅珩,他比谁都清楚,怎样让傅珩心软。
果然,傅珩撞见他眼底那抹委屈失落,挪开了目光。
这一招用了十几年,还没用够么。
“臣不敢。”
而后,李云徵就那么默默的盯着傅珩。
一双大眼湿漉漉的,犹如一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宠物,可怜兮兮的。
楚婈对李云徵的印象很好,也很喜欢那个肆意明朗的小殿下。
眼下瞧少年眼底的期待和小心翼翼,心中不由得微软。
然她明白,这是少年天子的计谋。
他不惜在众臣面前失颜面,也要留住傅珩。
少年初登基,身边虎狼环伺,根基不稳,他需要傅珩的支持。
楚婈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位少年天子不似她肉眼所见那般简单。
他们像极了同一类人。
然即便如此,楚婈还是压下心底的柔软,轻轻挪开视线,这是傅珩的选择,她不能干涉。
就像他从不替她做决定一样。
他们彼此尊重,也毫无理由的支持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傅珩终是直起身子,瞧着少年天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是无法对他狠下心,毕竟是他曾用心教导过的小崽子。
“皇上何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