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祁清和披散着白发撑坐在床边,垂眸瞧着半跪于面前将嵌着两颗金铃铛的链子戴在她脚踝上的女人,眉眼间的神色极冷。
眼看着这人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似是想抬头与她说些什么,祁清和心中的憋屈与恼怒便顷刻间升到了顶峰,忍不住地抬足重重踹向她,只恨不得将人就地踹死才好。
清萱清萱清萱!又是她!每次都是她!
仿佛天生就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凡事都要与她对着干!
这些灼灼燃烧起来的火焰太过猛烈,夹杂了数万年积累下的不知名的情绪,竟有那么一瞬间压过了祁清和的理智,让她做出如此冲动的行径、低声怒斥。
女人一怔,脸上的笑意敛起了些,却是顿在了那里,沉默着受下了这一脚,目光中尽是一派柔软和纵容。
她虽是受下了,手上的动作却是利索得很,不知不觉间便将链子系好,随后轻轻捉住了祁清和的足踝,敛眸将之放在自己的膝上。
金铃铛随着祁清和的动作而微微摇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来。
祁清和怒极反笑,伸手毫不留情地掐住清萱的脖子,指尖攥得极紧,近乎要将女人掐死在这里。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为自己编造贺卿卿这个身份的时候还曾以金铃作饰佩戴过,但那时全凭她的意愿,与此时情形截然不同。
若说清和平生最最厌恶的是什么,扰乱她棋局的行为倒还要往后排一排,留在首位的绝对是强迫她做她意愿之外的事情。
清萱之前不过是在第二个上个蹦跶,现在直接将首件事也做了个遍。
真是……好大的本事!
女人没有说话,只顺从地让她掐着自己,微微昂起了头。许是因为慢慢窒息的原因,她的眸中开始溢出点点水光出来,随着她不觉地半阖眼帘,这些水珠凝于长睫上,最终垂落滑下。
有几滴落在了祁清和的手背上。
那种湿润的触感让她下意识松了松指间,眉心却蹙得愈紧了些。
她此时当真有些疑惑了,十分不解地掐着女人的脖子细细打量着她的脸:“你就如此讨厌我吗?”
“为何事事都要与我做对?”
清萱眼帘一颤,蓦然睁开了眸子,直直看向了她,有些慌忙地摇头否认:“我怎么讨厌你?我……”
分明是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才会如此啊。
没有人知道当那日清萱从闭关中骤然惊醒时却听闻了青帝出事时的心悸,亦不会有人知道她提剑斩破重重阻碍后亲眼见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大的孩子被人用禁神锁穿透琵琶骨生生钉在冥池血水柱子上时的近乎要颤抖起来的恐惧与怒意、以及心如刀绞般的痛楚。
她将年幼的神明小心呵护着养大,心中却不知从何时起升起了龌龊的不可见光的情愫。
那是个自小跟在她身后亲昵又依赖地唤她阿姐的孩子,清萱知晓自己养大的孩子心性单纯腼腆、不喜与人交往,便更明白她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亲近和偏袒有多么可贵。
从洪荒到后来万物俱生的世界,清萱唯一在意与爱恋的只有这个被她宠着长大的神明。
“那你将我放了。”
祁清和不耐于听她后面的话,干脆打断了她,对着她抬了抬自己的脚,示意清萱赶紧把系在足踝上的链子取下来。
除了这一对锁灵链,她现在仍受魂凝香的影响,四肢隐隐有些无力失控,这样虚弱的感觉让祁清和不喜。
她不愿跟这个人多说什么,只想赶紧从这里出去,不要耽误了她剩下的计划。
但很显然的,女人的想法跟她大相径庭。
清萱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无声摇了摇头:“外边很危险,那些人还妄图伤害阿和,所以阿和暂时与我呆在一处好吗?”
“等我将那些人处理好,阿和就可以出去玩儿了。”
她的声音耐心而温柔,用指尖轻轻握住了祁清和的手,宛如哄孩子般跟她解释着。
玩儿玩儿玩儿,玩儿你个头的玩儿!
祁清和抬手扶额,只觉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咬牙忍住了想要开口怒骂的冲动。
倘若清萱真的把那些蠢货解决干净,那她算计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魏璃书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在清萱的手上。
祁清和需要借她的手送自己进入生死边界之处的混沌中,待她彻底领悟后才是魏璃书等人完美谢幕的时候。
“……你不能动他们。”
这一次,祁清和垂下眼帘,没有将自己的指尖抽回。
“他们纵然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她抿唇压下了那些烦躁不悦之意,重新恢复了素日里的冷静,语气稍缓:“你别插手我的事,我不需要你帮我。”
“你只需放我出去,其余的我自能解决。”
怎么还是这般倔?
清萱心中微微叹息了声,眼瞧着这孩子垂着眸子似有些别扭的样子,当真是叫她心肠都看软了。
她的阿和怕也是在轮回中吃了苦,性子不复从前那般温良,却又仍是如此倔强。
这也是好事。
女人想一想自己分魂时被哄骗得团团转的模样,一时间竟还有些欣慰。
强硬冷血一些总是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的。
只是太过矜傲不屑与人交往、狠厉薄凉之名响彻神界的青帝:……这人又在想什么?
“阿和既然想亲手解决他们,那阿姐就将他们都捉到阿和面前来给阿和处置,好不好?”
祁清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好。”
她头疼地阖了阖眸,脑中思绪流转万千,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睁眼时已然改了注意。
祁清和软下挺直的背脊,有些懒散地倚到床边去了,斜目扫过面前的人,轻啧了声:“罢了,就在你这里呆几日又如何?”
她伸出指尖去捏住了女人的下颚,眯眸盯着她,陡然勾唇:“阿姐莫不是数万年不见想阿和了?这般想将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