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程晟第二天清早醒来，胃里原本撕裂的痛终于转成了隐隐作痛。</p>
但还是累，没力气说话，祁衍扶他去做胃镜，他在走廊镜子里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p>
不止口腔内咬烂，他的额头也撞破了，眼睛上还浮着紫癜淤血。很难看。</p>
胃镜家属可以陪。</p>
祁衍：“小晟，你就拉着我的手。不怕的，疼了你就捏我。”</p>
程晟却垂眸摇头。</p>
祁衍哄他，声音变得特别温柔：“怎么了啊，我陪着你不好吗？”</p>
“不好。你……出去，别看。”</p>
祁衍：“傻子，十分钟的胃镜而已。我以前阑尾炎手术的时候全身脱光、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你看过了。我说什么了吗？”</p>
“不是的。不一样。”</p>
程晟有的时候是真死倔。不管祁衍怎么争取，他都死活不肯。</p>
祁衍被推出诊室的时候整个人无辜又可怜兮兮。程晟垂眸，忍住不理。他自己住了那么多年的院，当然知道医院是治病救人，而不是讲隐私和矫情的地方。</p>
但他是真的……不愿意让他看到。</p>
空腹了一整天，整个人又虚又乏。胃镜是一根一米多长的管子，拇指那么粗一直塞进胃里深处，搅得天翻地覆。短短十分钟，程晟几度觉得自己都不再像是个人，而是一只砧板上垂死翻腾的鱼。</p>
做完胃镜他就吐了。</p>
胃里没有食物只有胆汁，依旧吐得不成人形。嗓子灼烧，眩晕耳鸣，他抵着抽痛的上腹擦掉生理性的泪水，镜子里的倒影惨白得人不人鬼不鬼。</p>
可是，这些都还不是他最难看的样子。</p>
他以前，有过很多次比这悲惨得多、狼狈得多、无助得多的状态。</p>
而以后，以后呢？</p>
以后多半也不会少。</p>
……</p>
小衍那么好。</p>
小衍捧在手心的“宝贝”，不可以是他这么糟糕的样子。</p>
程晟后悔了。</p>
他想他是真的不应该，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小衍。不应该抱有期待，不应该自私地亲他、更不该逼他和自己在一起。</p>
其实他心里一直清楚，他根本配不上小衍，无论哪里都配不上。</p>
想要甜甜的恋爱……除非他能拥有健康的身体，能有像卓紫微那样书香门第的家庭，全部家人还要懂事讲理、与祁衍毫无冤仇。</p>
那样的他想追求小衍，或许才有底气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至少不太委屈了人家。</p>
可现在呢？</p>
他现在，就好像一个穷苦的采药人在山巅看到了绝美的花，贪心不足就攀折了它。也不想想那花本来是该被供奉在美丽的皇家庭园里，被最尊贵的手指小心碰触的。也不想想自己一身泥沼污秽，会不会亵渎了那花。</p>
是，喜欢。他是真心喜欢他。</p>
可美好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喜欢这话谁都可以说，偏生感情这东西最是无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