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如此事不关己的冷漠戏谑声,电话另一头的李容祺却带着蓝牙,弃掉车子压低帽沿,从容又冷静的回到人行道上。

在人声与车声的喧嚣,又很见缝插针的拐入另一条道上。

他没有按林隋洲所说的,在葬礼现场动手。林隋洲想让他被抓住,想借他之手,把姓薛的推到大众之下曝光他的恶行,然后自己则不惹尘埃的铲除个敌人。

妻儿以那种方式悽惨毙命,李容祺早就如身在炼狱。他不怕死,可也不想进监狱,更是懒得再与人斗什么嘴皮子。

他一边往上再往上的奔跑着,一边喘着气的对电话那头的人冷笑:“……林、林隋洲,收起你鳄鱼的微笑。你哪曾替我想过什么退路,不过我也不需要什么退路……”

说话间,李容祺已来到一处宽敞的天台。他的妻儿在另一个世界里,已经等他太久。

那么个胆小的,娇里娇气又死心眼的家伙。分明母亲都扔下她再嫁了,为什么还要那么的渴望,那么的拼上所有去爱她。

他与孩子呢,在她心里又算是什么。

那个小笨蛋,带着孩子飞身跃下的时候,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将事情告诉他,纵使拼尽一切,他也会护她与孩子安好的啊。

止不住的泪从李容祺眼滑落,他已爬到了护栏上边。

在稳住身体俯瞰大地的时间里,他忽地嘲讽起自己这悽凉又失败的半生来。

父亲是个会对妻儿施加暴力的混蛋,母亲又生性软弱到骨子里。另肯自杀解脱,也不带着他逃离。他曾在母亲坟前立下狠誓,这辈子决不做像父亲那样的男人。

他要极积向上的,做人上人与成功者。他会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对妻儿百般呵护,绝不动她们一根手指头。

他于人海寻寻又觅觅,终于找到了那束能治愈他的光芒。

她是半夜入院的急性阑尾炎病患,他是她的麻醉师。

她一个人签的手术同意单,难掩害怕的躺在手术台上。

忽地,双眼含泪的一把抓住他手腕,“……那个,能不能拜托个事。如果我有个万一的醒不过来,拜托替我转告我妈妈一声。告诉她,我很爱很爱她。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做她的女儿……”

眼泪滑进嘴里,似咸成柄利刃在割疼割碎李容祺的心。

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里,他总在想她。是她的死因与仇恨,推着他活到现在。

“阿祺,我们以后不吵架,不分开。一定一定要给我们的小宝宝,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芝芝……他的小软包,寂寞得等太久了吧。他这就去陪她,让他们一家人在下面团聚的再也不分开。

泪水模糊了视线之余,李容祺忽地冷冷一笑,对电话那头的人发狠道:“林隋洲,芝芝极为心疼阿雅这个妹妹,她从没嫉妒过的希望她也能得到幸福。如果你没有心,就他妈的趁早放手别害人。芝芝她总是习惯把自己放在最后,从身边人的幸福乐吸取养份的活着。哪怕她惦记的人里边,有一个人活得不愉,也能让她感到不愉。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拜托你他妈的做个人吧!”

电话这头,嘴角扬着寡淡浅笑的林隋洲,略有遗憾的眺望着远方,又呼出口烟雾后,才朝电话那头的人回道:“李容祺,你能确定人死透了吗?你就这么走了,万一人没死呢,多冤。这种报复不过是最下策,撕掉他虚伪的面具毁掉他所在乎的东西,才是最高端最另人感到舒畅的报复……”

在他们通着电话的同时,x市的某条街道,正因一起恶性车祸事件,形成了交通堵塞。

看热闹的议论纷纷,与赶时间的咒骂焦急声响成一片。离得不远的交警最赶过来,忙着查看伤者伤势,忙着叫了消防与救护车,忙着拉起了警戒线,忙着疏通了拥堵的交通与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薛正国是在一阵轻晃与低喊的焦急声清醒过来的。鼻端嗅到的浓重血腥味,让他的精神为之猛然一震。

这不过是种生而为人的求生本能使然,在查觉到视线与思维皆是清醒后。他动了动脖子前后左右望了望,才呼出口劫后余生的寒气。

跟着,整个人便完全冷静下来的攥紧了拳头。只要他人没事,就一切都不再是事。

哪怕此刻他的肩头,还趴着血腥味浓重,已陷入昏迷的妻子。

“薛s长,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护着您前后的车子都没事,就您这辆被撞了。看情形,是单独冲您来的。您放心,到处都是监控,人绝对跑不掉的能抓回来。我们已有人在与交通部门连络,也有人向上边报告了。夫人呢,有没有怎么样……”

薛正国抬手朝低声着急的人招了招,那人也立刻把耳朵隔着破碎的窗口凑近过来。

“去跟前边的人说,人就不用抓了。再跟新闻部的人打通电话,让他们立刻把事件与今天葬礼的主人联系上,并发稿子出来。顺便通知下去,我省预备大力响应国家的反腐倡廉行动。势必扫清一些黑恶势力,与贪腐蛀虫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