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蓝小脸煞白，浑身颤抖——他知道会是这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那贱人的事情，不能公布于天下，那么她就永远顶着他“母后”的名头，永远可以拿“孝道”来压制他！</p>

如何心甘？</p>

城下鸦雀无声，乔雨润笑得得意，头顶的旗帜扑扑响动，拂得她鬓角发痒，她单手挟持人，又断了一臂，无法自己拂开，忽然便想起那日丽京城头，容楚给太史阑拂开脸上旗角。</p>

如果，扶舟也能为自己卷起脸上旗帜……</p>

心念一动，随即她眼角扫见一抹深红衣角，她心中一颤，半回头，就看见李扶舟如一抹红云，无声无息已经降临了城头，四面的五越联军将领，齐齐躬身。</p>

李扶舟很少亲自上战阵，然而他此刻站在那里，五越将士恭谨万分，连季飞等人都下意识让出一步。</p>

韦雅一身劲装，永远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p>

乔雨润望向他的眼光，不自觉地便带了期盼，然而瞬间她的身子便一僵。</p>

李扶舟立在城头，眼神遥遥远远，穿过她，穿过宗政惠，落在城下的太史阑身上。</p>

此时太史阑亦抬头。</p>

四目相对。</p>

一瞬间郁郁青春踏波来，载歌载舞，都是好年华。</p>

好年华里春日暖阳新柳绿。</p>

好年华里绿柳荫下少年春。</p>

好年华里茵草山坡包子酒。</p>

好年华里并肩谈笑论前尘。</p>

好年华里携手逃奔过鹿鸣，含笑相逢二五营，好年华里一路相护，历练风波，山林御敌，酒楼狂奔。</p>

好年华里，是那小城屋脊上大而圆的月亮，是北严城下穿万军而来的身影，是青灰城墙上一朵花，堞垛后共食的一碗饭。</p>

好年华里，有颤颤巍巍的吻，犹犹豫豫的指尖，最后一见暗黑大殿里，深红如血礼服尽头，他淡淡长长的呼吸。</p>

一瞬间流年过，一霎那流年远。她人生里记载萌动和温情的第一次，心深处一角永不可替代的初初美好，今日终于被那一抹红影，悄然覆盖。</p>

仿佛昨日还在北严城头共御西番，如今却已一个城上，一个城下，我等你死，你不让我活。</p>

命运寒苦，从来如此。</p>

城下太史阑的眼神，从往昔迅速奔回，依旧冷峻坚执，如见陌生人。</p>

城上李扶舟的眼神，是浮光掠影，一霎千年，似落在她身上，又似结束在空茫。</p>

乔雨润慢慢地扭过头，被那眼神烧得连血都冷了。</p>

容楚依旧看着太史阑，眼神若有所思。</p>

“陛下。”乔雨润声音更冷，剑锋往宗政惠脖子里又按了按，“您想好了吗？”</p>

景泰蓝抿紧唇，盯着她。</p>

“退兵。”乔雨润道。</p>

“陛下。”太史阑的声音，冷冷静静在景泰蓝身边响起。如一块坚冰，将他的怒火压灭，他想起之前太史阑和容楚的一些嘱咐。</p>

“来人。”他吸一口气，声音已经平静，“把东西拿过来。”</p>

有人送来一个杏黄色，裹着锦缎的长形盒子。</p>

宗政惠身子蓦然一紧，下意识探头——她认得，这是她那个早产孩子的小棺材！</p>

当初她夜半流产，之后被李秋容背着逃奔，当时没能顾上那可怜孩子的骨殖，事后她让李秋容安排人，将骨头拿了出来，装裹了，葬在永庆宫后的园子里。</p>

因为心中隐痛，她平日从不往那里去，为了避免有人恶意损坏坟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