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说不下去了,看见素来行止端正的姑娘,此刻用腰垫靠在身后,勉强坐直了,握笔的手还有些微微发颤,忍不住就泣不成声。

音音叹息一声,只得住了笔,刚要开口安抚几句,却听客房门被敲响,于劲的声音猝然传来:“沈姑娘歇下了吗?让孙太医帮你瞧瞧可好?”

阿素喜不自禁,当即摸了把泪,开门道:“孙太医请进吧,瞧瞧我们姑娘可还好。”

孙太医黑着一张脸,也不切脉,打眼将人瞧了两下,留下个补益的方子便去了。

于劲环顾了一圈狭窄的客房,斟酌道:“姑娘住在此处怕是多有不便,孙太医每日从太医院过来需得不少脚程。”

音音心里咯噔一声,怕孙太医因着路途远,便懒怠过来给阿沁瞧病了,当即道:“我们可以搬去太平坊的,只要孙太医方便。”

说完了又有些后悔,这太平坊离着皇城虽近,却也是一等一的富贵去处,那房费可是不便宜,她们未必住的起。

于劲瞧她为难的紧,笑了:“姑娘也不必忧心,我们爷在太平坊倒是有处宅子,左右无人住,你们不妨搬过去住几日,等二姑娘的病好了再做打算。”

音音本不欲同江陈再有牵扯,可想到现下的境况,左右为难一阵,终究是谢着应下了。

待于劲一走,天也大亮,她拉住要去抓药的阿素,垂下眼,低低道:“顺便给我带副避子汤。”

第9章 我从来都不记得他

今日朝会结束的早,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武百官们已从永定门鱼贯而出。

江陈一身绯色官服,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几个品阶高的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想要同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太傅搭个话,都被他不冷不热碰了回去。

一时也无人再敢上前,眼瞧着这年轻的首辅大人出了宫。

甫一出得永定门,便见祖母身旁的张嬷嬷迎了过来,老胳膊老腿的,跑的有些急。

张嬷嬷有些怕江陈,这位主子,阴晴不定,冷起脸来那是要人命的,见了他便连声音都有些抖:“国公爷,您您看今日随老奴回家一趟可好,老夫人有件事想同您商议。”

江陈颔首,上了轿,便命人转去了国公府。

他近来公事缠身,也有小半个月未归家了,蒋老太君见了他,便有些埋怨:“  怀珏,你如今身居要位,是越来越忙了,老婆子我想见你一面,也是不易。”

怀珏是江陈的小字,他早逝的母亲唯一留给他的念想。

江陈默了一瞬,替祖母蓄了杯清茶,道:“祖母莫怪。”

蒋老太君叹息一声,也不欲多纠缠,他们祖孙俩向来如此,虽有过命的情意,却从不互相靠近。

“霏姐儿下月也及笄了,你探探宫里的口风,看看何时送进去。”她喝了口孙儿斟的茶,道。

江陈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赞同:“祖母,你也知道阿霏是个胆小怕事的,送进宫里,怕是不好过。”

顿了顿又道:“祖母,你又何必,阿霏不该是你手上的利器。”

江家的利器,有他一个就够了。

蒋老太君脸色剧变,咚咚的杵着手杖,迭声道:“我是为了我自个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还不是为了江家。你又何必拿话戳我心口。你父亲临终遗言看来你是忘了,如今越发不管不顾了!”

江陈垂下眼,看着玉盏里的茶汤,语气意味不明:“立百年世家,重振江家门楣,父亲的遗言孙儿牢记在心。”

“如此,便好。霏姐儿早日进宫,我也能放心。”

老太君知他骨子里是个恣肆的主,也不敢逼的太紧,转了话题:“今日厨房蒸了只羔羊,鲜嫩的紧,怀珏不妨留下来用午膳。”

江陈还是不冷不热,推脱还有政事,抬脚出了松寿堂。

蒋老夫人望着那挺阔的背影消失在连廊上,叹了口气:“巧姑,我是不是逼的他太紧了些?”

巧姑唤的便是张嬷嬷了,她上前搀扶了老夫人的手,劝慰:“老妇人,想当年江家何等荣耀,百年世家,枝繁叶茂,没有哪个世族能比的。一朝落得个那样的境地,如何不锥心。如今国公爷又带着江家起了步,您不敢松懈,自然是人之常情,否则怎对的起江家列祖列宗。”